秦惊安反握住女人寒凉的手,难以置信道:“你一直知道?你知道我的孤苦无依,知道我活的这么窝囊?既然你一直知道为什么你现在还要出来!是因为我这次这么的要死了吗?你现在出来又有什么用!难道连你也要训骂我吗?!”
秦惊安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女人沉静了良久,秦惊安感受到女人抱住了他,那怀抱一点也不温暖,反而是彻骨的冰冷。
“孩子,当年魔王残道,我与你父亲拼尽全力只能保全你的性命,你能活到现在,母亲很欣慰。
对不起,是母亲和你父亲没能保护好你,让你从小落入狼窝,认了贼人为义父。”
“…什么贼人?”秦惊安道。
“莲伴镖局的领头人方笑升,是他和燕朝顷联手屠杀了我们百纳川人鱼一族。我知道这会让你痛苦不已,但孩子,你能见到我,就必须接受现实。”
秦惊安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而那颗铁钉还在他的心口摩擦碾压。
“怎么可能?如果真的是方笑升,那他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他养了我十七年,从未亏待过我!”秦惊安愠声质问道:“我从未见过你,你凭什么说你是我母亲,我看你是霄先生或者其他人派来离间——”
“啪!”
女人冰冷颤抖的手扇在秦惊安脸上,她的手因为这一下直接消失了。
“你怎能如此执迷不悟!你身上的咒术,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最后一道保命之法,唯有你真的濒临死亡时,这咒印才会生效。
而我,不惜违背族规用人鱼族禁术将你和燕乾的命格逆转才保你一命!”
女人声音冷硬:“如今你见到的也只是我的一缕幽魂……”
秦惊安再次被女人抱住,可这次,他毫无所感。
秦惊安双目泛白,他靠在女人肩上,布满咒印的面容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原来,他的前半生所有美好的回忆全都荒诞又可笑。
他一直活在谎言里。
当谎言的镜子被打碎,一直活在镜子里的人,也在这一刻死了。
“不,孩子,你还不能死。”女人声音越来越远:“母亲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让你为了自己活。
你不需要去复仇,也不必为是人鱼族感到悲哀,在你出生时,全族欢欣鼓舞了三天三夜,你是母亲与父亲的所有,只要你活下去,我与你父亲就会为你感到骄傲。
孩子,我要走了,我会带走咒印带给你的伤害,也将永远离去。
不要难过,我会化作世间的一切,与你父亲一起期盼你好好活着。”
“……不,等等,你别丢下我!”
“我错了,不该大声吼你,我不该那么蠢,你别走!”
“母亲……阿娘!阿娘!”
秦惊安喊着心底一直羡慕的称呼,他慌乱地抓着,可什么也抓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
“求求你!别走!别丢下我!阿娘!!!”
秦惊安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没有换来任何东西,他不死心地四处抓摸。
终于,他抓到了!
秦惊安惊喜地抱住她,哀求道:“别走!求求你!”
但怀里的体温,是热的。
秦惊安惊地睁开眼,杂乱的胡同里,躺着数十个死人。
他的耳朵擦过少女微凉的碎发。
“给你三秒。”
秦惊安眼瞳微缩,急忙收回手瘫倒在了地上,他看着眼前清丽冷淡的少女,头上似一盆凉水猛然冲下,叫他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木明昔上下打量了一下人鱼身的秦惊安,不冷不热地说:“我一会儿不在,你竟然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买个衣服的功夫你都能出事。”
眼前的画面和那日救他于水火的场面重合,秦惊安匆忙低下头:“…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吗?”
“是啊,惹了不少麻烦呢。”木明昔拍了拍手起身:“你身上刚刚爆发的咒法叫什么?”
还好她当时没赶那么急,离秦惊安还比较远,不然杀伤力那么大的咒法,估摸她也吃不消。
秦惊安怔了一下,别开脸道:“我也不清楚,是我阿娘和阿爹留给我的。”
木明昔见状没再问下去,反倒是秦惊安怕她不信一样,说:“我日后弄清楚了第一时间告诉你。”
木明昔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远处突然炸出一声巨响,秦惊安惊道:“那边是客栈?!那yan……”
他的话戛然而止,在木明昔的目光下转问道:“那,那你师姐是不是还在客栈里?”
“嗯。你还能动吗?”木明昔问。
秦惊安低头不语。
木明昔伸出手,“缔结吧。”
“?”秦惊安迟疑道:“灵兽契约吗?可我的尾巴断了,以后不一定能恢复,我的力量也消耗殆尽,现在不仅帮不上你的忙,还会成为你的累赘。”
秦惊安抿唇道:“我…我不确定我的力量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也许治愈之力——”
木明昔打断他:“废话这么多?”
秦惊安羞愧地垂下头。
“赶紧的,我还有事。”木明昔微微蹙眉,一把拉过秦惊安的手,勾住他的小拇指,一股灵力从她身上流转到秦惊安手中。
秦惊安不敢再拖怠,连忙咬破另一只手将精血擦在木明昔的手上。
“我秦惊安,以精血为引,自今日起,将对主人木明昔永远忠诚,奉献所有。”
“四方为证,缔结于彼,生死相随!”
木明昔按住秦惊安地食指,莲花印记在秦惊安额间显现,她收回手,划破了一道小口递给秦惊安。
后者吞入血珠。
秦惊安额间的莲花印更加清晰,仔细看去,莲花中间有几缕彩色的阴影,格外神圣。
木明昔满意地看了一眼,发觉刚才划开的小口自动愈合了。
她挑了挑眉,心情格外愉快:“现在你可以化成灵兽了。”
秦惊安点头。
他本就虚弱,现在又耗费了精血,虽不多,于他而言却是最后一点力气。
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有木明昔的手心大。
木明昔将他放进了储物袋,留了点缝隙后系在腰间。
骤然间,四周风起!
尖刺的飞刀从黑夜中猛然射向木明昔的眉心,鹿涯落生藏刀浮现在她身后,幽蓝的光圈无形中柔化了飞刀。
木明昔眼睫微抬,飞刀霎时改变了方向以极快的速度回射而去!
噗嗤!
砰!
一个女人从楼台上倒下。
“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
青年隐于暗夜中,带笑的嗓音从四面八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