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菲利亚城的摄政府内,一片灯火通明。在萧照的建议下,李漓已经低调地返回摄政府。萧照因伤势未愈,不便挪动,只能暂时留在镇抚司中静养。而兴宁绍更等人则留下来照顾萧照。
夜风轻拂,火把的光影映在石墙上,巡逻的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庭院中。李漓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城中闪烁的灯火,眉头微蹙,思绪如同这夜色般深沉而复杂。经历了前一夜惊心动魄的刺杀事件,李漓的内心如同风中的叶片,表面平静,实则暗藏波澜。
古勒苏姆得知李漓遭遇刺客的消息时,正靠在卧室的软榻上,怀中抱着襁褓中的李芹。虽然脸色略显疲惫,但她的目光依旧平静而深邃,似乎看透了一切。由于仍在坐月子,她无法亲自去找李漓,只能派身边得力的杜尼娅去请李漓。
杜尼娅接到命令后,快步走向摄政府的正厅,行礼后用平静但坚定的语气对李漓说道:“大人,夫人有请,她希望您能去一趟卧室。”
李漓点了点头,虽心中疑惑,但还是放下手头的事务,起身跟随杜尼娅前往内府深处。走进古勒苏姆的房间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安神的草药香味,阳光从窗帘缝隙洒入,将整个房间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中。
古勒苏姆靠坐在软榻上,见到李漓进来,脸上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你来了,坐在我身边吧。”她抬了抬手,示意李漓坐到她旁边。虽然声音柔和,但隐隐带着一丝母性的威严。
李漓在她对面坐下,略带歉意地说道:“让你担心了,不过事情已经控制住了。”
古勒苏姆看着李漓,摇了摇头,没有追问刺杀的细节,也没有质疑李漓之前外出在树林里究竟做了什么。她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不关心你为何冒险,或许你有你自己的理由。但如今时局动荡,我希望你能谨慎些,暂时不要外出,至少等刺客的威胁完全解除。”
李漓微微点头:“是的,你说得都对,我会更加小心。”
古勒苏姆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李芹,轻轻拍了拍婴儿的背,目光柔和而专注,语气虽温和,却透着冷静与深思:“艾赛德,现在的局势比表面看起来更加危险。十字军无论以何种方式进入安托利亚,对这里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场考验。我的建议是,把新米洛堡和琉珅庄园的那些女眷们接到内府来。”
李漓听罢,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中带着几分犹疑:“把她们都集中到内府?你认为这样能保证安全?但在我看来,这样做只会让内府更加混乱。”
古勒苏姆抬起头,目光冷静而坚定,直视着李漓,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错了,就眼下的局势,我确信,她们谁也不敢生事。家人们分散反而更危险。庄园和城堡,不可能承受一次强有力的攻城战,甚至连传递消息的时间都没有。一旦发生突发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古勒苏姆稍作停顿,调整了一下怀中孩子的姿势,继续说道:“如果趁现在把她们集中到内府,至少我们能够集中精力。大到整个潘菲利亚城的驻军,小到亲卫队、内府女兵的力量也可以最大程度地集中,形成有效的防御体系,及时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古勒苏姆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带着思虑周全的分量:“更重要的是,她们都是你的人。将她们集中在内府,不仅是对她们的保护,也是对外界的一种表态,我们全家人都会与安托利亚共存亡。这样,你可以安心留在内府,无需因担心她们的安全而分神。”
“夫人,难道你们真的不打算撤离了吗?”李漓目光深沉地看向古勒苏姆,语气中透着关切与试探。
古勒苏姆抬头与他对视,神情平静中带着几分坚定:“我是不打算走了,毕竟我是波斯皇帝给你赐婚的妻子。无论外面局势如何,我都会留在这里陪你。”她顿了顿,声音稍稍柔和了一些,“至于她们其他人,如果有谁想离开这里,我可以立刻安排她们前往巴格达,那里相对安全。不过,去那里的人有可能会成为我皇兄手中的人质。”
李漓点了点头,目光投向窗外,似在思索什么,低声说道:“她们似乎也不打算离开……”
古勒苏姆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无论她们出于什么原因留下,这对你来说未尝不是好事。至少,你不会因为家眷在我皇兄那里,而必须对我皇兄唯命是从。”
李漓陷入沉思,低头看着桌案边微微跳动的烛光,内心权衡着古勒苏姆的提议。沉默片刻,李漓抬眼看向古勒苏姆。
“你说得有道理。”李漓终于开口,语气中透着几分深思。
古勒苏姆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放心吧,内府里的这些事,我自然会帮你处理好。不会让她们影响你的大局。我这就派人去请她们,让她们明天天黑之前都搬进内府来。”
“有劳你了。”李漓点点头,起身告辞,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熟睡的李,随后转身离开。
摄政府如今的防备已然提升至了巅峰状态!在外圈,那一支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亲卫队伍正手持弓箭与长矛,迈着整齐而坚定的步伐巡逻着。他们的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踏在地面之上,发出阵阵铿锵有力的声响。这脚步声不仅震撼人心,更是犹如战鼓一般,向那些可能潜藏在暗处的敌人传递出一种强烈的警告信号——莫要轻举妄动!
再看内府之中,弗谢米娃正带着一群身披铠甲的女兵们,高度警觉地来回穿梭巡逻。她们手中紧握着的弓箭,在熊熊燃烧的火光照耀之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冷冽寒光。这些火把就像是一个个永不熄灭的太阳,将原本笼罩在内府上空的无尽黑暗彻底驱散开来,使得整个内府亮如白昼。哪怕只是一阵微风轻轻吹过,所形成的影子也会立刻暴露无遗,无处可藏。
但即便如此,李漓仍无法真正放松。火光之外的黑暗依旧潜藏着不可知的威胁。尤其是那个武功高强、如幽灵般消失的刺客——加勒斯。他的行踪依然成谜,每一刻的不确定都像一根看不见的弦,紧绷在李漓的心头。
傍晚,李锦云带着阿黛尔缓缓步入摄政府内府,脚步平稳而从容,身后不远处则跟着一脸淡漠的萧书韵。萧书韵并非自愿而来,而是奉萧照之命,肩负保护李漓的任务而被安排进了这座权力中心。然而,从她微蹙的眉头和偶尔投向李锦云的目光中,不难看出她对此安排心存不满。
回到内府,李锦云便立刻召来了阿贝贝,将萧书韵的安置问题安排得滴水不漏。“阿贝贝,把她安排到杂役们当中,身份越低调越好,”她语气从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摄政大人的暗卫,千万不要让人看出她的特殊身份。”
阿贝贝一愣,显然对这种安排感到意外,但她还是低头应下:“明白,我这就去安排。她叫什么名字?”
李锦云淡淡地瞥了萧书韵一眼,转而对阿贝贝说道:“她需要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身份和名字,你们就叫她‘宾图盖比娅’。”
阿贝贝一愣,愕然地看着李锦云,忍不住低声问:“宾图盖比娅?您是说‘傻女人’的意思?那个贬义词?”
这句话显然引起了萧书韵的注意,尽管她完全听不懂阿拉伯语,她目光一冷,转向李锦云,语气中带着一丝危险的试探:“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李锦云却只是微微一笑,表情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冷淡:“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只要记住,这个名字能让你更好地隐藏自己。”话音未落,她便转身离去,步伐从容,显然不打算再多作解释。
李锦云离去的背影隐入内府的灯火中,而内府的复杂棋局,也随着这一安排增添了几分隐秘的张力。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安排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阿黛尔被安排在了紧挨着李漓卧室的那间小巧而精致的房间里。这间屋子虽然不大,但布置得温馨舒适,一应俱全。然而,与这温馨环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阿黛尔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和戒备状态。
即便是在休息的时候,阿黛尔也执意要身着那件轻便的皮甲。这件皮甲已经陪伴了她许久,它不仅是一件普通的防护装备,更像是她的亲密战友。每一寸皮革都承载着她过往战斗的记忆,每一处磨损都见证过生死交锋的瞬间。
阿黛尔深知刺客加勒斯的阴险狡诈和神出鬼没,他就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时刻准备着发动致命一击。因此,哪怕只是片刻的放松,她也不敢有丝毫懈怠。那身皮甲仿佛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给予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和力量感。她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边,双眼微闭,看似在休憩,实则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她的呼吸轻缓而均匀,但若周围稍有风吹草动,她便能立刻做出反应。她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孤独而坚定,宛如一道永不倒下的防线,坚定地守护着李漓的安全。
而萧书韵的情绪却显然没这么平静。当阿贝贝带着她来到杂役们的寝室时,昏黄的灯光下,陈设简单而局促,几个杂役正在清理柴火和器皿,显然是这里日常琐碎工作的核心。
萧书韵的脚步一顿,扫了一眼周围的一切,眉头皱得更深了。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冷冷地说道:“你们就让我住在这里?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地方?还有——”她的语气中透着几分不屑,“我可不会真的在这里干那些活。”
阿贝贝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萧书韵一眼,似乎完全无视她的不满,声音平淡得如同冰水:“你的事我不关心,你的工作是在主人身边端茶倒水,至于其它的,你想怎么做随你。”她语气冷静得几乎没有波动,仿佛这些话不过是例行公事。
随即,阿贝贝转向在场的其他女奴和女佣们,语气一如既往的威严:“这是新来的宾图盖比娅,她从今天起住在这里。”
“宾图盖比娅?”话音刚落,几个女奴的表情微妙了起来,她们互相对视,眼底隐隐浮现出忍俊不禁的笑意。这个名字听起来拗口又古怪,与萧书韵冷若冰霜的气质格格不入。
其中一人忍不住捂着嘴,肩膀微微抖动,显然是在极力忍住笑声。另一个则假装低头整理手上的活,脸上的表情却快要绷不住了。然而,阿贝贝凌厉的目光一扫而过,所有人瞬间噤声,笑意被强行压回心底。
萧书韵闻言,脸上的冷意更加深刻。她目光如刀,冷冷地扫过那些强忍着笑意的女奴们,眼神中透着明显的警告。这种锋锐的气场让几个女奴下意识地低下头,假装忙于手中的活计。随后,她将目光转向阿贝贝,语气低沉而冰冷:“她们在笑什么?”
阿贝贝抬了抬下巴,面无表情地回答,语气中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我怎么会知道?要不,你自己去问摄政大人的小姑妈祖尔菲亚。”
“祖尔菲亚?”萧书韵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她是谁?”
“就是那个带你回来的‘男人婆’。”阿贝贝的回答平静得有些过分,仿佛这只是日常对话的一部分。
萧书韵轻嗤一声,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眼中多了一丝嘲弄:“男人婆?小姑妈?”她将行李随手放在床边,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女奴,最后停在阿贝贝身上,冷漠中透出几分挑衅。
阿贝贝毫不示弱地与她对视,眼神如同一潭深水,平静得让人捉摸不透。但她并未接话,而是转身示意其他女奴继续各自的事,与此同时走出了这个房间。
就在这时,一道纤细却不失挺拔的身影从门口走过,正是观音奴李绮罗。她脚步轻盈,步伐间透着从容与优雅,仿佛整个空间因她的出现而增添了几分独特的气场。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萧书韵,却如同利刃般精准而有力。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瞬间碰撞出无形的火花。李绮罗微微眯起眼,眼神中带着一抹审视与好奇,目光从萧书韵的脸庞移到她的姿态,再落到她随意放置的行李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意若即若离,隐隐透着挑衅与几分自信。
萧书韵站在原地,冷冷地回视。她的目光如刀锋般凌厉,直刺向李绮罗,眼中闪过些许不屑与警惕,仿佛在宣告,她不会退缩,更不会被轻易压制。两人之间无声的较量如同夜幕中的暗潮,虽然平静,却蕴藏着一触即发的张力。
空气在这短短几秒中似乎变得凝固起来,周围的女奴、女佣们小心翼翼地低头,不敢出声,生怕成为这无形交锋的牺牲品。
李绮罗的笑意更加深了一分,目光从萧书韵脸上缓缓移开,转身离开了,步伐依旧轻缓从容,留下一抹若有若无的余韵。
萧书韵站在原地,目送李绮罗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缓缓收回目光,神色平静如水,“这些人……”
萧书韵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她坐在简陋的床铺上,她冷静地扫视着周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索:“等除掉那个该死的刺客,我立刻就离开这个地方。”
在李漓那间典雅而宁静的房间门外,阿黛尔静静地倚靠着门框而立。她那双美丽的眼眸此刻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双手则优雅地交叠于胸前,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更有力量去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微风轻轻拂过,撩动着阿黛尔柔顺的发丝。然而,她却无心感受这份轻柔,因为风中似乎隐藏着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息。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在黑暗处窥视着这里每一个,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虽然内府已经采取措施加强了守备工作,增派了更多的守卫巡逻,设置了重重关卡和严密的监控系统,但阿黛尔心里清楚得很,只要那个穷凶极恶的加勒斯还没有被成功抓获归案,那么眼前所营造出的所谓“安全”景象,都只不过是一层虚幻的泡影罢了。
相较而言,戴丽丝则要从容得多。只见她步履轻盈地回到了内府,宛如一只优雅的天鹅,然后径直走进了属于自己的那间温馨卧室。她轻轻地躺在柔软的床铺上,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一般,安心地进入了休息状态。
然而,戴丽丝这份从容并不是毫无根据的盲目自信。事实上,早在为加勒斯取出箭头的时候,她便不动声色地将一种特制的迷药悄悄地渗进了他的伤口之中。此时此刻,想必加勒斯正在库莱什会馆里,像一个烂醉如泥的酒鬼一样,深深地陷入沉睡之中,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识和行动能力。
戴丽丝所精心调配的这种药物功效非凡,其药力之强,足以令加勒斯昏睡整整三天之久!而这一切,早就在她的计划之内。她已然下定决心,等到黎明破晓之时,就立刻安排人手把这个充满危险的家伙送上开往君士坦丁堡的船只,让他远远离开这里,这是她心中最完美的收场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