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川谷的消散就如他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除组织犯罪对策课外的人只知道一位警官牺牲在了那栋大楼里,甚至连个骨灰都没留下。
中村树一嘴里叼着烟,蹲下身将花束放在早川谷的墓前,看到墓碑上的照片时扯了扯嘴角。
“疯子!”
早川谷的疯是组织犯罪对策课都知道的,执行任务时的不计代价,面对罪犯时的不要命,过后顶着一身伤若无其事地对他们说。
“我说过,我会留着条命找到害死我父母的凶手,不必担心。”
直到加濑松星的殉职,那天早川谷崩溃的将自己缩在角落,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避开了啊!明明那天已经过了啊!为什么还是这样……’
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早川谷会死,因为早川谷从那时起就是断了线的风筝无人牵引,也虚无缥缈。
世界对早川谷很残忍,残忍到让他失去了父母,又失去了五年姓名,在以为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时,他又失去了对他而言重要的前辈,直到最后自己的生命也定格在了29岁。
在早川谷29岁生日那天,他垫在酒瓶上,下巴放在手背上,那双明亮的眼睛带了丝迷茫。
‘你说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中村树一到现在都记得自己那句话。
‘因为要活着。’
后来早川谷殉职,他有时候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当初那句话让早川谷放弃了求生意识,可后来一想,早川谷这么解脱了也好,他活着太累了……
“你应该和父母团聚了吧,还有加濑前辈。”中村树一伸手摸了摸早川谷的照片,“现在不累了吧?”
大火带走了一切,早川谷的肉身,他的灵魂,他的执念,和他的痛苦……
所以早川谷除了记忆,还有一份讣告,什么也没给他们留下。
香烟燃尽,中村树一灭了烟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烟灰,说道:“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在走出寺庙的那刻,中村树一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五个的身影,他记得他们,鬼冢班的刺头们,早川是第六个。
如果时间能倒回在最初就好了……
回过头看向蓝色的天空,中村树一轻叹了一下,罢了,往事如烟,就这样吧!
早川谷的墓碑前又多了五个花束,松田阵平看着照片上穿着正装的人,在火场那天前一刻还在担心着早川谷,下一秒在爆炸发生后,他忘记了他,陌生人一样惋惜了早川谷的殉职,后来再次提起,便是那位在火场殉职的警官,没有名字,相貌模糊。
直到一年后,他们五人在萩原研二家中聚餐,他无意间碰到了挂在窗边的风铃,清脆的铃声传入耳中那刻,早川谷的记忆随之而来。
那时他们才明白自己为何时常莫名其妙的拿出手机发送消息,但又想不起来发给谁,为何会习惯性记下餐厅里的三明治。
回过头对上四双震惊的双眼,松田阵平知道他们都想起来了。
“抱歉,我们来晚了。”
颤抖的指尖抚上照片上的人脸,诸伏景光那双蓝灰色的双眼里有愧疚,有痛苦,他忘记了好友,在好友殉职的一年多未曾来看过一次,他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做三明治时习惯性挤多的蛋黄酱,少放的生菜叶,生鱼片永远在自己或者降谷零那边,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忘记了什么,但他找不到,什么都找不到。
“你这家伙,还真是跟游魂一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松田阵平墨镜下的双眼泛红,“世界意识跟我们都说了,所以你这家伙究竟怎么做到一脸平静的等着自己死期的!”
那天在摩天轮上他能平静的等待自己死亡,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知道自己在何时会死,但早川谷不知道,他就这么一天接一天的等待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时间被扣除着。
“小早川,辛苦了。”萩原研二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化为一句辛苦了,早川谷承受的太多了,承受着丧亲之仇,承受着五个人生命,承受着救济后的代价,还要承受着犯人的报复,他应该很累了吧。
降谷零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一直在照片上,在诸伏景光脱离黑衣组织后,早川谷偶尔会出现在他面前,有时候会给他递一瓶牛奶,有时候是一份热乎乎的意面,还有时候是两大块猪扒,如果他受伤了,第二天一定会收到相应部位的肉类。
以形补形,这是早川谷告诉他的……
“你说过的,等我和娜塔莉结婚的时候要给你单独点桌你爱吃的。”伊达航从怀中拿出请帖放在墓碑前,“我和娜塔莉结婚了,今天没带她过来,等下次我带她过来,以伊达航妻子的身份。”
‘班长,下次和娜塔莉小姐见面就要是以伊达航妻子的身份见面啦!别克扣我喜糖啊!单独给我开一桌!’
记忆回来的那天他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特地留了一份请帖,结婚当天又为何单独留了一张桌子。
“喜糖没留,下次我给你买一模一样的带过来给你。”
“喜糖的盒子也得有,不然他又要挑了。”降谷零开口说道,“说包装不一样,你又敷衍他了。”
“那我回头找找还有没有盒子了。”伊达航摸了摸后脑勺,“实在没有的话,早川你就多担待些,糖我会和娜塔莉一起买的。”
“小早川才不挑呢,只是不爱吃菜而已!”萩原研二的紫色眸子里带了笑意,“还有猪扒饭的饭。”
“他要是不挑,这世界上就没挑的了!”松田阵平不屑。
“你们在早川面前说这些真的很好吗?”诸伏景光汗颜。
“以前又不是没说话。”松田阵平扶了扶墨镜,撇过头轻啧了一声。
回不去了,从早川谷选择重生开始,一切都回不去了。
五人在墓前待了小半天,话也说了,闹也闹了,再怎么不舍也该离开了。
“早川我们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墓前再次冷清了下来,照片上的男子看着五人离去的身影,阳光照在男子的脸上,他好像带着笑意,又带着丝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