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羊小,不去皮一只也就三十斤左右。杀洗干净,除掉骨头,加上杂碎也就二十二斤左右,按说四只也不到一百斤肉,不够这一百多号人吃的。
可账不是这么算的。这年头,一个月能沾上一次荤腥都算是不错的,哪能敞开来吃肉呢。何况这些人都在牢里受了不少罪,别说肉了,能喝上口热水,吃上口热饭都是天大的幸事。他们在胃在监狱里也都饿坏了,就是让他们敞开来吃肉,也吃不了多少,还容易拉肚子。
霍去病从头到尾都没在这群人面前表露出自己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的身份。一是怕麻烦,二是他觉得让这些人以为是我党救了他们远远比自己一个人救了他们来得更好一些。特别是那些外国人,一个个非富即贵,他们的感激,能给我党带来莫大的好处和国际上的好感。
因此,他在这群人面前,表现得就跟个厨子一样。反正大家都一样穿着有点窝窝囊囊的冬衣,彼此之间也并不是很熟悉。不过是个英俊的厨子罢了。
正月二十一大早,老乡就把收拾好的四只羊送来了,连同剥下来的羊皮羊骨一起送了过来。
他招呼着那个接待的干部和两个守门的小战士一起在院子中间支起了两口大锅,一次能做百十号人饭的那种,先一个锅里下了两副洗干净的羊架,羊头羊蹄羊下水都煮了进去,连羊排和羊脖子都扔了进去,添了满满一大锅水,下了足足的盐,下面的火烧得旺旺的,等滚起来了稍微打了打沫子,往里面放了大堆的葱姜,几大把花椒,几个洋葱,就让两个小战士一直烧着火慢慢地煮着。
新鲜的羊肉,怎么做都是好吃的。没一会儿,羊肉的香味和鲜味都出来了。等到羊肉用筷子一捅就透,他才往两个锅里下了足足的盐,直到自己觉得咸才收手。接着盖着锅慢慢炖,没一会儿,就得了两大锅雪白的羊汤。
屋里的锅也没闲着,他早取了一袋白面一袋玉米面出来,又加上本来就有的高粱面,做了三合面的馒头,一个足有半斤重,做了有两百多个。准备等会儿一人一个。
当然是吃不完的,连羊汤都多,他做的时候就想着一锅这些人吃,另一锅,就让小战士给附近的一所军医院送过去。多了他也帮不上忙,可也没有让这些外国人吃着好的,让那些受伤的战士吃不好的道理。
他看骨头也煮得差不多了,就招呼着人拿来两个干净的大木盆,把两个大锅里的骨头都捞出来。羊头和大骨头上的肉都剔下来,羊排和羊脖子剁成小块,等会盛汤的时候一人一样,羊头和大骨头上的肉故意没剔那么干净,拿去给那些跟着一起来的小孩儿们啃。然后才开始分汤。
那两个小战士知道另一锅羊汤是给军医院的伤员们的,早就乐得不行,跟那位接待的干部请示了,就蹦着跳着去了山下的军医院,叫了几个医生抬着锅桶过来,把那一大锅汤给带走了。馒头也带走七八十个。还想过来跟霍去病致谢的,霍去病对那个接待的干部使了个眼色,他就把医生们给劝走了。
救出来的这一百多号人早就被香味给馋得不行了,这会儿都一个个自觉的取了个粗陶大碗,洗干净了手,在大锅前面排起了长队。
从昨天晚上现身后就不知道去哪儿了的谭掌柜和楚天雄这会儿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一人端了一个大碗,冲着霍去病嘿嘿地笑。
霍去病也不矫情,掂着大勺子给众人分汤分肉。
这里的冬天是很冷的,特别是前两天还下了点小雪。大家来的时候穿的衣服又单薄又破烂,虽然来了这里,可是也基本上都是光身子外面套了件棉袄棉裤,连条干净的内裤都没有,被子也是两人盖一床,也就是柴火充足,大炕一直烧着,要不然早就冻坏了。
可这会儿端着滚烫的羊汤,又拿着一个又暄又软的大馒头,小心地啜上一口,觉得整个人的身体都暖了起来。盐味又足,又咸又香。要是以前大家肯定会觉得太咸了,可是现在吃着却知道了什么叫做咸香。汤里还有一块带着肉的骨头,也咸浸浸的特别的有味儿。
大家也顾不得烫了,端着碗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很多性急的都来不及回屋坐在炕上吃了,就在院子里或蹲或站地往嘴里扒。汤太烫,一个个还都无师自通地把馒头掰开了往汤里泡。
霍去病每个碗都只盛了七分满,就是怕这些人馋得很了,不知道饥饱。
他看大家都在那里吃得欢,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汤,不过却没吃大盆里的肉,而是往自己碗里盛了两个煮得烂透了的羊蹄子在那里啃。这些人都只盯着肉,对这没有什么肉的羊蹄子没什么兴趣,他倒是喜欢。
他刚给自己盛到碗里,面前就又伸过来两只吃了一半的碗。抬头一看,正是谭掌柜和楚天雄笑着示意他要吃。
三人端着碗,一起蹲在大锅的后面在那里啃羊蹄,一边小声说着话。
谭掌柜说,前几天谁都看不到谁,工作也没法开展,现在好了,一会儿就会有工作人员过来,把这些人分类,然后安排下去。那些文人和记者就会分到政治处,或者学校里,那些洋人就会登记好他们的身份来历,然后通知给国民政府。给他们治治病 ,再想办法送他们走。不过在他们走之前,肯定要对他们进行一下共产主义教育,让他们也看看,真正的共产党和根据地是什么样子的。特别是里面好像有一位国际上的大记者,估计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他们也不是要这些人给多好的好处,也不想挟恩求报,只希望,这些人出去了,能说真话。
霍去病不想管这些,他们说什么也不搭话,只是在那里慢慢地嗦拉着羊蹄。
可楚天雄突然说,克农同志说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