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大殿,觥筹交错的热闹氛围,面对上首皇帝突如其来的嘘寒问暖,梦娇言谈自若,静候今夜的好戏。
果不其然,宫宴气氛达到高潮之时,子书卓君缓缓起身,朝着下方宴席的众人开口,
“众爱卿,今日盛宴,除了犒慰我边疆将士功劳之外,更有另外一事需向诸位宣告,来人,传南疆和西陵的使臣进殿。”
比起一小部分早已知晓外邦进京的官员,大多数品阶低的官员或是家眷们,在听到皇帝这话时无不面露震惊,
若非顾忌现下身处皇宫,怕是根本难掩嫌恶。
于是等楚辰逸等人应召上殿之时,所过之处的无不是对几人哑然凝视,
而被几人围在中间的喻梦璃见此,紧张地掐着掌心软肉,以图强压心底的胆怯。
打从这群人进殿开始,所有人甚至包括上首的皇帝都不由将目光放在一旁兀自饮酒的梦娇身上,
只是从始至终,梦娇都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倒是她身后那个随侍,满脸的凶相,像是随时都会暴起杀人一般。
眼见梦娇沉稳内敛,毫无动作,皇帝猜不透她什么心思,却也只是暗自笑笑继续依计划行事,
总之今日无论她选择明哲保身还是参与其中,于他收回兵权一事都有利无弊。
“众爱卿,朕身为一国之君,目睹我周元泱泱大国,却因久经战火洗礼,满目疮痍,
而今国力衰微,尚有百姓因为无休止的战争流离失所,为此朕夜不能寐,食不甘味。
若是继续这般,只怕国将不国,生灵涂炭,
故此番使臣前来求和,共聚我朝,不为刀兵相见,只为共商天下和平大计。
朕希望诸位爱卿鼎力相助,出谋划策,以谋天下安宁之良策。”
一番话讲得大义凛然,既说出了战乱的苦楚,又体现了他身为一国之主的大度,
只是纵使加上早已安排好的朝臣附和,现场气氛还是不由诡异。
一早知晓今日宫宴大戏的太后一党,眼见上首的太后也好,子书赫玄也罢皆是不动声色的模样,便也都极有眼色地跟着装聋作哑。
所有人,除去使臣和皇帝,也就只剩被皇帝养废的太子,顶着那虚浮的身子,
一边自以为隐秘的扫视使团群中的喻梦璃,一边高呼着“父皇英明”。
随着宫宴过半,气氛逐渐因为两大党派的不参与而变得冷凝,
尤其是无论他们如何商谈,就连以往最是冲动的武将竟也都选择充耳不闻。
说不急是假的,只是所有武将都以秦家为首,来之前这些人还担心一个小姑娘不担事,却不想她比他们都还要沉稳,
眼见连她都不急不躁,他们这些失了秦家一眼能看到未来的武将又怎敢出头。
对此一幕楚辰逸不由眸色幽深,暗自朝身后人做了一个手势,
京中情况他早已打探清楚,皇帝此番也不过是利用他们这些使臣作筏,
成,则顺势收藩,败则就此打压秦家,重掌兵权。
皇帝算盘打得这样清楚,可他们这些人又何尝不是想要利用皇帝的蠢笨心思来拖延梦娇这个长安王呢?
得到暗示的喻梦璃脑中盘旋着来之前父皇叮嘱她听从楚辰逸的话,不自觉咬了咬下唇,深呼吸一口气向前一步。
而此时大殿内的话题,也正好被引到使臣团彰显诚意之时,
只见喻梦璃越过南疆使臣,兀自上前,双手交叉于胸前,微微低下头以表尊敬,
“南疆圣女梦璃,参见陛下,陛下仁德愿以天下苍生为念,实乃万民之福,
我等此番前来,一则是为求和,二则为表诚意,依父皇之命,以求能与周元结为姻亲,以表南疆求和之心。”
察觉到梦娇神情终于有了些变化,楚辰逸亦上前恭敬跪地,表示西陵国亦然。
众人听后不禁讶然,所有人皆知西陵并无公主,那这西陵皇子所谓的和亲,莫不是屈尊依附女子?
可是周元皇室何来适龄的公主,最大的也不过方才十岁出头...
众人眼见皇帝应下不算,甚至状似无意的将楚辰逸安排在梦娇的位置旁,
酒液入喉,听闻南疆那女子要献舞的梦娇,也终于舍得将视线从酒盏中转移。
一个侧目,恰如其分地与某人对上了眼,
“秦将军,真是好久不见。”
梦娇蹙眉,单腿屈起的同时身子向后靠了靠,抬手掩唇撞了撞故作添酒的南箫,
“这谁?”
南箫一边添酒一边不由愣了愣,这老大来时只说让她陪着,也没说还要记脸啊,
她除了自己人也就记得肘子长啥样,这玩意儿谁还记得是哪来的...
“属下知不道~”
楚辰逸黑脸,他们座位的距离相隔不到三尺,他又不是聋子!
斜对面座位,瞥见梦娇没有回避那人的笑脸,还一脸思索模样的子书赫玄,如玉般的手指狠狠捏紧了茶杯,不断收紧,
而此时场下的喻梦璃也已经在太监的一声高呼后款款走至大殿中央,
一身坠地的月色白纱,纤腰盈盈一握,银质的璎珞宝石点缀,一行一走间伶仃作响。
乐声响起,喻梦璃旋身而舞,腰肢纤细,柔若无骨,让人不禁担心她每一次拧腰旋转会不会就此折了去,
岂料她不仅没有,甚至越舞越快,越舞越急,
好似一朵在忍受狂风摧折的凌霜花,明明下一刻就要碾落为泥,却还倔强控诉着命运的不公...
就当众人心系场中舞蹈之时,
“砰”
玉质茶杯在礼乐声的掩盖下悄然而碎,上座的太后离得近,闻声轻蹙眉宇,低声轻斥他发生了何事,
察觉到对面人也在第一时间朝他投来目光,子书赫玄这才呼出一口胸中郁气。
不轻不重的挑去指腹间戳入的碎玉,同她视线短暂交汇时启唇回复了句“无事”。
同一时间察觉梦娇有反应的皇帝,此时还当是自己安排刺激她的楚辰逸发了功,
毕竟对于梦娇顺从的前往中蜀削藩,他更渴望的还是就此收回兵权,
这么多年过去,想要将兵权握回手中已然成为了他的执念。
于是就在喻梦璃一舞毕,子书卓君先是与臣下金樽共举,继而直白的点了梦娇的名,
“圣女仪态万方,实为女子典范,朕记得长安王如今也早已逾越及笄之岁,步入双十年华,
观此盛景,可有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