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二后受之
作者:董政   青氓最新章节     
    乐新何听到这里,顿时明白观中之所以容乐姓之人通入,情由全在父亲,与爷爷却无关联,此刻见沈关伤心,道:“沈伯伯勿须难过,侄儿虽然没用,但这父仇不可不报,日后若得答报,定携贼人头颅登观报安。”
    沈关道:“贤侄出身名门,谨言慎行,杀孽之事就交给贫道吧,也好让我一慰手足之情。”
    乐新何应是:“沈伯伯,您与先考交情深厚,可知道我爹在江湖上有什么仇家吗?”
    沈关摇头道:“你爹心肠颇好,待人友让,江湖中人对他多是恭敬,仇家是决计不会有的。只不过他身携乐氏剑谱,因此时常会有贼子前来骚扰,贫道觉得你爹之死,也许跟剑谱有关。”
    乐新何摇头道:“沈伯伯不知,家父当年被害,就是死于‘琢心剑法’之下,而且凶手剑诣高深莫测,已无夺谱的必要。”
    沈关惊道:“什……什么?难不成会是乐大侠?”
    乐新何不答,道:“听说沈伯伯十年前曾与先考相逢于荒山之中?”
    沈关点头道:“不错,那是在江西袁州境内。那里杂草丛生,一望无际,更奇怪的是,那儿有座怪亭……”
    乐新何道:“那亭子是不是风情迥异,浑身由稀世奇石构作,便像天上掉下的一般?”沈关点头称是,道:“原来贤侄到过那里,那亭子的确是自然天成。当时东云老弟归家心切,抄小道上山,不想遇到了我,后来他从我口得知江南瘟疫之事,不听我劝阻,就匆匆离去了。”
    乐新何道:“既是荒山野岭,沈伯伯去那做什么?”
    沈关道答道:“说来惭愧,当时人传两把神兵现于袁洪二州,贫道钦慕二剑神威,故有此一行。”
    乐新何奇道:“宝剑?”
    沈关道:“那是一对雌雄剑,阳名‘敷和’,阴名‘水滞’。”
    乐新何日前曾于飞雁村听孟于炀论述名剑,此时听得剑名,不禁皱眉,道:“于世未闻,书中亦无记载。这两剑有什么来头?”
    沈关道:“提起这两把剑,江湖中人都会觉得可惜。七十年前,江南一带有师兄妹二人,传说他们夜梦仙人铸剑,各得一铸剑之法,二人感梦之真,依据梦中铸法锻剑,各炼百二十一日,方才剑成。”
    “既是仙人指引,当是利器无疑,可江湖人为何会对此二剑感到可惜呢?”
    “当时正值五代纷乱之时,江南之地战事连年,草莽有匪寇强盗,地方又有厉官暴军,百姓身受诸多苦难,叫苦不迭。幸有那师兄妹两人正义凛然,仗剑锄暴安良,惩恶扬善。那二人日夜斩杀奸邪污垢,江南之地,死于此二剑之下的污吏强人不计其数,那些害民之人闻风丧胆,不敢再加作恶,因此那时江南之地民风淳朴,甚是安宁。”
    乐新何赞叹道:“真英雄也。”
    沈关续道:“那二人非但心善,他们的剑法更是天下无双,他们出道的一两年,江南多传其抚恤安民,江湖中人闻之也颇为钦佩;可后几年,人言其剑法高深,武林莫出其右,如此一来,江湖中人就有些听不惯了,时常邀之比试,那师兄妹每战必胜,三年而无敌手,正当武林臣服之际,那二人却败于我太师祖之手,败战之后,那二人二剑就销声匿迹,不为人所知,此案也成了这六十年来江湖中的不解疑案。此二人既走,江南之地又渐兴不良之风。如此之事,贤侄可觉可惜?”
    乐新何感怀往昔,黯然道:“的确可惜。若那二人二剑俱在,先考也未必会遭奸人所杀。依沈伯伯之言,您的太师祖很是了得了?”
    沈关微微一笑,道:“贤侄叫我‘道长’就好,‘伯伯’什么的,你说来绕口,我也听之不惯。”
    乐新何应是。
    沈关道:“贫道太师祖俗名周义堂,十五岁时,拜于逍遥谷门下。其用心于指法,仅用九年就突破了‘纯阳指功’先天之境,二十五岁时被谷主封为‘肇烈子’,因此太师祖在江湖中声誉很高。后来谷中发生派乱,太师祖自恨无力,便独自到此山上修行,不想行踪遭人发现,江湖子弟仰慕其名,居然成群结队地上山拜师,因而,这山上一夜间便多了一座道观。”
    乐新何道:“原来如此。”
    沈关深吸口气,道:“不久后,江湖广传‘敷和’、‘水滞’二剑连败华夏宫、铸剑庄等消息,太师祖出于求敌之心,终于按捺不住,遂发出战函,约于山下比试。比试当天,围观者四千多人,气势之大,于世少见。我太师祖本是胜志高满,怎想初一上阵就接连失利,那两人剑法一阴一阳,攻守互补,确是克天下之大剑术,斗不过一盏茶功夫,胜负已然明了,旁观者料我太师祖将败,唏嘘不已。也就是这时,太师祖悟出了那套惊人夺魄的绝命指法,并用了五步就击伤对手,那师兄妹二人悻悻离去,我太师祖亦因心血耗尽而亡。”
    乐新何道:“周前辈身处逆境依能悟出神功,实在让人佩服,只可惜指法已匿,不能传之后世。”
    沈关道:“正是。太师祖临终时留下遗训,嘱咐观中子弟若有机会,务必要合并敷和、水滞二剑,识破剑中道义,光大桃花山。十年前贫道听闻此二剑重现江湖,是以去江西查看,可连找数日,竟未得到丝毫线索,甚是遗憾。”乐新何道:“道长如此细心之人竟不能找得,想这条消息多是好事者所发,并非真实之事。”
    沈关道:“但愿如此。贤侄,这些年可过的还好?”
    乐新何凄然道:“侄儿自小痛失双亲,全仗外公抚养,本过的不错,可……可不想半月前外公感染风寒,亦已随风而去,如今侄儿伶仃一人,真不知日后该怎么过才好。”
    沈关心中一痛,道:“原来弟妹与段干大侠也已别尘而去。唉,贤侄命途多舛,实叫人痛心。天地奈何不仁,奈何不义,奈何欺凌有志之士?”
    乐新何感怀伤心往事,潸然泪下。
    沈关安慰道:“贤侄无须担忧前程。山前自有峰回路,前路虽漫漫不见,但行入其中,犹若行于雾里,一步一清明,终有一日,能求索出一片豁然天地。”
    两人告别沈莫心,便返回道观。莫夜月处下弦,光线式微,天间繁星点点,很是清晰。
    乐新何问道:“道长将沈姑娘独自放在后山居住,这样好么?”
    沈关笑道:“这个贤侄不必挂心,那丫头独居惯了,必然出不了什么事。”观望夜空,手指天际道:“贤侄可见那颗淡黄色的星星?”
    乐新何由向而观,道:“莫不是星域的第四星?”
    沈关道:“正是。当年太师祖逃出逍遥谷时见此星光彩夺目,正照于这山之顶,想此处圣地,日后必得光大。怎料此观传于本道之手,竟这般不堪,唉,本道实愧师祖之灵。”
    一路喟叹,待回到观中,已是午夜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