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吧。”杨健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勉强应了一句便走开了。
杨老头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有同窗帮衬银子,我瞧他倒并不高兴?那脑子一天天也不知都装了些什么!”
“是啊,健儿怎么买来了吃食,他自己反不吃?”张婆子抓起个胡饼边啃边嘟囔道。
“哥哥怕是心里有事,想是我们说的话让他听到了,有些难受吧。”杨月到底和他比较亲近,见他一晃一晃的走远,心里忽然感觉有了几分凄凉。
“也不知是什么人这么狠毒,打断左手不算还要打断左腿,乔家那死丫头应该不至于这么心狠。”杨老头也有些烦躁道。
“是啊,要是左手右腿,或者右手左腿也还好,偏偏可着一边来,我儿走路都打晃儿!天杀的乔氏!就算不是她,也肯定跟她有关联!”张婆子恨声道。
“她倒比我们先回,等我们到了家,安顿安顿必要想个法子,不能让她好过!哼!”杨月闻言也愤愤不平道。
杨家三人好久没吃饱了,路上这些时日算是吃得最尽兴的一餐。虽然这次仍没肉食,但也吃得沟满壕平,极是畅快。
“咦?怎么哥哥还没回来?”杨月有些好奇道。
“那该死的车夫每次都独自喝酒去,让我们好等。”张婆子也几乎同时开口道。
“他不会也吃独食去了吧?”杨老头将两人的话听入耳,不由产生了怀疑。
“那怎么会?哥哥可是读过圣贤书,极是孝顺的。”杨月摇头表示不信。
“要不我去迎迎儿子?”张婆子刚才吃得有点多,也想着下车散散食便迟疑道。
“去什么去,车上有事怎么办?”杨老头横她一眼道。
一家四口,就张婆子一个身体正常的,她要是离了眼前,杨老头便总感觉心中不安,路上多次因这事骂她。
杨月和张婆子也心知肚明,只好默默等着。
好在又过了会儿杨健总算是回来,只是他的脸色黑红,神情猥琐,走路不稳的模样,实在让杨老头眉头大皱。
“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自己躲着吃肉去了?”杨老头阴着脸责问道。
“我那同窗相助了银两,我怕你们饿到,买了吃食送回,之后总要和人家叙谈片刻。”杨健见他神情不善,便懒懒得解释了句。
“儿啊,那你有没有问问,你的秀才功名还在吗?”张婆子眼神有些期盼的问道。
“哪里还能在了,去年岁末有学官巡视,便将我的功名罢黜了。只不过我却可以重考就是,倒也不是难事。”杨健摇头苦笑道。
“啊?你能再考秀才?”杨老头诧异道,眼神猛的亮了起来。
“刚才我那同窗说了,我虽伤了骨头,倒没伤了筋,休养个三四个月便能好个七七八八,就算走路会有些跛,也不影响科考。”杨健勉强笑道。
“那就好了,老天总算对我杨家不薄。儿啊,回去好好用功,重新考个秀才就是!”杨老头听得大喜,激动得胡子都根根颤动。
“太好了,我们杨家算是苦尽甘来,哥,我没说错吧?”本来心情一直有些低落的杨月也感觉浑身精神大振。
“儿啊!这不是做梦吧?”张婆子更是激动得眼泪都淌了下来。
“是真的,当初伤我的贼人虽狠,但也没想要我的命。要是那时有郎中接骨,伤好了走路都不会跛,可惜了。”杨健有些懊恼道。
当初被蒙面人打断手脚后,杨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破庙平时根本就没人去。
因为是新伤,但凡动一动都巨疼欲死,伤人者也极为刁钻,故意伤他左手左脚,让他爬出去都难。
最终硬挺了两日,杨健心一横便开始滚了起来。虽然每滚动一圈便痛得要晕过去,但也总比饿死在这破庙强。
这么折腾了一日一夜,杨健滚得浑身脏臭不已,才被附近村中几个小童发现。乡村小儿多数良善,赶紧喊来大人救下杨健。
只不过村中实在穷得很,更没银子给他请郎中。
幸好,有个村民早年曾在递运所服役,伺候过所中兽医,多少学了点草药之理,接骨就不用想了,总算缓解了断手断脚处的巨痛。
说来也是神奇,本来给马匹医治骨折的草药,竟然将杨健也治了七七八八,没几日便能自己挣扎着起身方便了。
村人可怜杨健的遭遇,凑了几十文钱请他教村中小儿启蒙,又供给饮食才让他活了下来。
那段日子的辛酸杨健简直都不敢去回忆。在流放之地虽然每日劳作累得半死,但总算有手有脚行动自如。
可在破庙的时日,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打断了脊梁的土狗,只求能苟活下去。也正是在那时,杨健有所触动,对自己从前的一些行为忽然悔悟。
这世界有太多自己惹不起的人了。
秀才而已,做人还是要低调些,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也正因为杨健性子改了些,这一路才多番忍耐车夫的聒噪,只想平安到家。
杨家四口正值高兴说话的当口,那车夫酒足饭饱的回来了。
斜睨了眼杨家几人,那车夫招呼一声便重新将马套上车,甩个响鞭驱策马儿慢跑了起来。
两日后总算到了大杨村,车夫不耐烦的将他们赶下马车,便一溜烟的走了。
“回来了,总算回来了啊!”杨老头虽然还有些站不大稳,却也强撑着道。
“呀,原来是他大伯回来了。你们怎么晚这么多日才到家?”马车刚进到村口,便有七、八个村人前来围看,其中一个中年妇人拍手笑道。
“唔,是狗儿他娘啊,路上有事耽搁了。可还有谁回来了?”杨老头奇道。
他们可是坐马车回来了,多数族人怕是走路回来,还要一两个月呢。
“爹,这还用问,还不是汪嫂子、李嫂子和那牛氏婆媳?” 杨月在旁撇嘴道。
“哼,她们几个跟乔家那贱人交好,可不就搭了顺风车嘛。”张婆子咬牙道。
“婶子这话说得过了吧?”一个不满的妇人声音在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