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普通人，究竟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呢？
    这个名为“努力鞋厂”的副本，到底是不是规则怪谈类的？
    像上午那般进入车间，叶彤再次站到车间流水线上，右手边是个普通人，左手边是短发女。
    兴许是知道了晋升条件是组长的表扬，她自打开始工作便噤了声，垂头认真摆着鞋子。
    而那个组长仍站在角落里，与那个灵魂体嘀嘀咕咕，时不时夸两句叶彤。
    ——看来是非常想让她晋升了。
    叶彤先是看了一眼沉默着干活的短发女，轻笑一声后往右手边挪了挪。
    察觉到身边这人靠近，那普通人转了转木然的眼珠子，缓缓偏头看着她。
    叶彤这才看清自开始就沉默不言的这男人是多么的憔悴，她勉强地扬了扬唇角，绞尽脑汁想出了开场白：“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这句话就很巧妙了，若是这人自愿进厂打工，那这句就会被理解为“冲着什么福利待遇才进这个工厂打工的”；若非这男人自愿，那这句话的意思就变成“怎么就被他们抓进来了”。
    果然，男人沉默了很久，在隆隆的机械音中开口：“因为过失杀人。”
    这声音很轻，似乎要湮没在嘈杂的噪音中。
    哦豁。
    但叶彤听得很清楚，她一挑眉，继续深问：“你看起来不会杀人。”
    “……是啊。”那男人冷笑一声，“他们可能只是馋了，找个理由而已，一户一个，今天我不进来当饲料，明天就是我儿子进来了。”
    馋了。
    当饲料。
    叶彤心里一沉。
    以人作饲料，喂的是怪物。
    喂饱后，又把怪物给谁吃呢？
    吃怪物的家伙，看起来在鞋厂外也有相当大的权力呢，居然可以指鹿为马，强行把人送进鞋厂中。
    叶彤还想再深问，可这男人却深深叹了口气，低下头专心摆鞋子了。
    她现在可算是理解为何这里的普通人都一副憔悴枯槁的模样，原来是对未来的人生没有盼头了。
    刚才一直不大活跃的短发女这个时候却凑过来，一脸好奇：“你和这个男的说啥呢？”
    “我看他不简单，想试探一下他。”叶彤自然不能把已经知道的事情告诉这人，随口答道，“结果发现他就一普通人，套不出什么话来。”
    短发女“奥”了一声，没有再追问，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嘴角却有些得意的扬起来了。
    叶彤心中冷笑，面上不显，也跟着乖乖收心摆鞋子去了。
    这短发女的确有可疑之处，应该是被刻意安排在叶彤身边的，这点叶彤可以确定，甚至还能猜出这人到底是谁；
    她以学人精的架势来光明正大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但刚才她却反常的没在听自己和男人的对话。
    作为一个“间谍”，她难道还能走神吗？
    还是说，刚才她的精力用来做别的事情了？
    叶彤不想再往下猜了，无论是什么情况，这女的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间谍”，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其目的都值得推敲了。
    这里的组长恨不得她明天就晋升，这也十分好品。
    据那平面脸说，晋升之前是一定要去一趟那神秘的地下工厂的，普通人进去之前还是平凡的相貌，出来之后就变成了扭曲的怪物，是被改造了，还是说将原本人的意识移植到了怪物的身上？
    再想到徐楠。
    她一进这个副本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流程，如今在普通员工区已经见不到她，那么她应当也是走了晋升的流程。
    那她一定也会去地下工厂。
    想到这儿，叶彤一阵头痛。
    她一向不喜欢在一无所知的前提下去危险的地方探险，看来这神秘地下工厂，她还不得不去了。
    既然必须要去，那就肯定逃不过晋升这件事。
    想到这儿叶彤苦笑一下，晋升时需要躲避的坑肯定比做个普通员工要多，稍有不慎可能就被拉去当怪物了。
    而怪物是要被那些神秘的家伙吃掉的。
    ——徐楠啊徐楠，你出来后可得请我吃顿好的。
    她打起精神来，手上的活不再歪歪扭扭，动作也麻利了许多。
    组长夸她的声音也变得愈发真情实感起来，到最后下班那一刻，它甚至拉起了叶彤的手，将她拉到hr面前，大大表扬了一番。
    叶彤也在hr探究的目光中扬起一个质朴的微笑，仿佛个一心向上爬的二傻子。
    其他组里的不少玩家也打听出了这个工厂的规则，在推测出不晋升反而对自己更好后，看叶彤的目光都带了些复杂。
    按理来说，他们正缺一个出头鸟，用来试探晋升的后果；
    但眼睁睁看着叶彤去冒险，甚至去死，他们之中有些人还是做不到。
    于是有不少玩家想趁着吃晚饭的时候和叶彤讨论一下，却都被短发女巧妙地打断了。
    这人要么就是不小心打翻杯子，要么就是把叶彤的饭倾倒在桌子旁。
    短发女嘿嘿笑着，在其他玩家愠怒的目光中低头炫了两口自己的饭。
    她倒是吃饱了，叶彤被连累的没有晚饭吃。
    短发女自己也知道，这样异常的表现也太过明显，可是若以今天组长表扬她的频率，最晚明日晚上叶彤就能晋升了，为了让她尽快去地下工厂，短发女不得不做出这种愚蠢的自爆举动来。
    可让她意外的是，叶彤只是轻轻皱了皱眉，颇为惋惜地看着桌旁的饭菜，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哎，你怎么能浪费粮食呢，鞋厂给我们提供食宿，但并不代表着你就理所应当了呀。”
    反正自己也不饿，不去趁机表一下忠心。
    果然，此话一出，全场都被镇住了似的，安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
    食堂中的摄像头缓缓扭过来，发出一声极轻的对焦音，叶彤的一举一动出现在某地的监控上。
    短发女自知理亏，讪笑着别过头不吭声。
    “鞋厂提供的条件这么好，你们还在搞些小动作，我真是替你们不耻！”叶彤越说越起劲，甚至握紧了拳头。
    在场除了短发女和普通人，那些玩家都是很聪明的，一听这话高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他们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潜移默化洗脑了叶彤呢，都在提防着，还想找机会拉叶彤一把。
    如今一看她质朴又坚定的模样，才确认这人是在演戏呢，不必插手。
    但在这群领导眼里可就变味儿了。
    不知是这通训话过于发人深省还是怎么，玩家们瞥了一眼她就很快低下头，直到结束，他们绝大部分也都没有抬起头来吃饭。
    太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