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楠进这个副本时，它是作为d级副本存在的。
    可这一次它被人为更改过，导致系统判断出错，拉进来的玩家实力也都很出彩，除了开始即死的那几个，没看到什么拉垮的人物，不说b级玩家，也得是个c级起步，所以在系统修正错误、颁布任务后他们应该也很快就能理清自己的思路。
    ——通关是没什么问题的。
    “现在摆在明面上的只剩一个任务了，就是出去。”徐楠歪着头，在叶彤示意她继续的目光中腼腆一笑，“不过应该没那么简单吧，即使真的从这个城堡里逃出去，也不算从副本中逃出了吧，毕竟鞋厂还在，城堡也还在。”
    “是啊。”叶彤垂眸，感受到体内休眠的渡魂令后抬头。
    它高速吞吃了太多怨念，吸收转化回馈给叶彤的也不过十分之一，其余的都被它自己留下了，听当初贺昭昭的意思，它是可以进化两次的。
    叶彤猜测，渡魂令再次苏醒的时候应该已经完成一次进化了，她说不定能扒出更多关于自己、关于那群人的信息。
    在地下工厂念出召唤咒没有消耗掉转化而来的能量，眼下她体内还有一点点残存的力量，这点力量，只够她催化异能。
    叶彤抿着嘴，眼珠一转，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
    在这城堡工作的人——包括那位看似威严的老人，都知道这所城堡的勾当，留在这不告发也不离去的理由，也只是为了到手多十几倍的工资。
    努力鞋厂，包括这个城堡，都是某些有权有势的人贪欲的产物。
    他们创造了怪物的温床，再打压杀死他们一手造成的“怪物”，好让自己的动机变得伟光正起来，理直气壮地将它们的血肉吞吃入腹。
    这些人的过于道德化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个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区别并不大，表面上看着应该也不算太糟糕，毕竟大家都活在上层阶级给他们编织的幻想中，说不定还会过度神化那些执掌权利的资本家。
    毕竟底层群众只顾着赚钱养家，谁给钱谁就是好人，并不会在那华丽的城堡附近驻足，只知道进出城堡的是群有钱有势的家伙，他们招惹不起，并不清楚、也不会主动去探寻那城堡里的秘密。
    可有时候，想要这伤口彻底祛除，就要撕开遮挡，把这血淋淋的伤口彻底暴露在阳光下，然后杀菌、消毒。
    ——
    城堡的神秘主人突然宣布，准备定期接受某几家大型新闻媒体的采访。
    媒体给出的镜头里，帘子后的男人一言不发，帘子前的老头拿着文件，对着世人宣布，他们给死刑犯一个机会，让他们在努力鞋厂里劳作到死是多么伟大的一项创新项目。
    “这样既惩罚了那些罪犯，又为社会创造了价值，生产出来的鞋还能捐给山区……”老人面上浮现得意之色。
    这项目在某些地方已经开始实行了，但始终是未对外界公开的状态，此刻猛地爆出来，立刻在网上引起了大量的讨论。
    有网友说一眼看到头的人生未免有些太不人道，也有网友说“死刑犯不配拥有人道”。
    但不得不说，这法子在不少人眼里的确是创新的、值得称赞的。
    这老人越说越得意，大有把这一切的功劳都揽在城堡老板身上的意思，眼见着他获得了社会上不少的赞誉，有些参与其中的人便坐不住了，一边茶言茶语的表示自己也有参与，一边在社交平台上曝出了不少一同聚餐的照片。
    这是直播后的故事了。
    老人念的稿子是叶彤写的，她还为此特意熬了个夜，将未来可能爆出的雷一点点埋了进去，争取一击必倒。
    网上捧他们的舆论愈演愈烈，各大媒体争先恐后的夸赞，替这些成员“邀功”，已经到了谁敢说一个“不”字就会被百千人骂的地步，有些人这才慢慢察觉到不对。
    但此刻抽身已经晚了。
    这一幕便印证了当时叶彤的猜测，这个世界的人活在一场梦境中，现在只需要一根针，戳破他们的幻想。
    她等啊等，这期间又来了不少怪物，也混进来了不少玩家，在他们焦躁不安的眼神中她始终按兵不动，只是张罗着他们也加入自己写通稿的队伍。
    神秘又罪恶的城堡在他们笔下成了真善美的善意组织。
    她等啊等，终于等来了一个长假，也许是辛苦了一整年，所以这个假期足冗长，长到辛苦一年的年轻人们已经适应了懒散的作息，去年一年互联网上的东西已经被他们看完，正是迫切需要新鲜感的时候。
    城堡的主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非常体贴的在年关应允了媒体的直播要求，并且是连播三天，一时间收看的观众数以千万计。
    可直播的第一天就出了事情。
    记者们扛着摄像机在一楼，还在拍摄长桌上的水果佳肴时，突然闻到了一股很轻的臭味儿。
    带队的那个老人心中有些不安，这段时间的老板有些反常，虽然他平时也无法见到他，也不知道那位究竟是男是女，可最近他的种种决策总感觉有些激进，甚至今天还是举办聚餐的日子，那烤熟的怪物无处可藏，正放在餐桌下。
    甚至那些水果佳肴也是之前的那种摆放法。
    “老先生，请问把铁盘中间的地方空出来，是有什么说法吗？”
    老人抬了抬眼镜，拿起一张纸来，按照纸上的说法一字一句道：“水果和蔬菜摆成一圈，中间再摆一个肉菜，这样一会来做客的人就都能方便吃到最新鲜的水果蔬菜，肉菜只是点缀罢了。”
    ——这当然也是老板的命令。
    可怪物烧制过的味道混着一股臭味逐渐弥漫开，一开始大家都未把这味道放在心上，直到这味道越来越浓，到了不捂鼻便无法呼吸的地步。
    镜头匆忙抬起来寻找气味来源，环拍一周后，聚焦在了从帘子后伸出的那只手上。
    那截手臂只剩黑褐色的皮干巴巴的附着在骨头上，不见任何生存痕迹，已经无法用人老枯槁来当做借口了。
    “我们老板说今天要亲自介绍一下工厂的运作模式……老板，老板？”不见有人搭话，还在餐桌旁介绍菜肴的老人面上闪过一丝茫然。
    但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又怎么能逃过敏锐的媒体人？
    十几台摄像机纷纷对准老人的脸，眼见着他也是满脸困惑的样子，一个急性子的记者跨了几步，右手拎着高清的镜头，左手“欻”的一声拉开那从未有人拉开的帘子。
    红丝绒帘子后，一具干尸正捧着一颗人头作“啃食”状，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长桌下一股浓烟接踵而至，桌布上已经窜起了火苗。
    慌乱间有人一把扯下已经燃起明火的桌布，白色的桌布下，一具炙烤过的人类尸体赫然出现在十几台摄像机里。
    “这群人可都是高阶层的人，你怎么能保证他们就能进这个陷阱？”此时玩家们正聚集在二楼的楼梯口，其中一个男人疑惑道。
    叶彤右手拎着一个被打晕的食客，一边看着从他兜里掏出的手机上那慌乱的镜头，轻嗤道：“长期食用人肉的人，智商高不到哪里去。”
    直播紧急断了。
    但这一幕早已被过年期间无聊的人录下，正以极快的速度在各种渠道疯传。
    “血腥，暴力，火灾，尸体，食人——只有足够突破底线的镜头，才能戳破他们坚不可摧的美梦。”
    徐楠看着漠然的叶彤，突然想起她那句话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对着叶彤比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