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四五日刘远洲早晚各去三爷家一次,给覃姑娘做饭吃。
这一日吃完早饭,刘远洲收拾好碗筷,并没有离开,他翘腿坐在炕沿上,说道:“覃姑娘,上回买的肉都吃完了,等一下我再去买些,你还有什么需要买的吗?”
覃姑娘坐在炕头,她放下手里的一本书,沉吟片刻道:“买一块胰子,还有帕子也多买几张,集市上有卖大米的吗?”
“粮食铺子好像有卖的,我去买些回来。”刘远洲道。
“钱够吗?”覃姑娘问。
刘远洲赶紧回答说够了,覃姑娘便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覃姑娘目光从书上挪开,看着刘远洲道:“还有事?”
刘远洲讪讪道:“这几日每日都坚持站四回桩,每次站桩只能勉强做到三节,这都四天多了,感觉没有什么进步,我就是想知道,站桩站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武师?”
覃姑娘合上书本放在一边,坐直身体,道:“本来这些东西要等你站一段时间桩再跟你说的,今天既然你问了,我就说给你听吧。”
刘远洲赶直起腰,朝着覃姑娘挪了挪,看着覃姑娘。
覃姑娘接着道:“前面已经跟你说过,功夫到了明劲境就能被称作武师了,那么怎么才算是达到明劲境?”
“明者,外也,就是说明劲其实练的是外劲、刚劲和猛劲。”
“明还有一层明白之意,武经云:‘方者以正其中,整也’,整,就是整劲,明白体悟到这个整劲,就算是达到明劲境了。”
“这个整劲是什么,这个真不好用言语描述出来,你感悟到了自然就明白了。”
“一般来说,一次站桩能站到二十五节左右,差不多就能体悟到这个整劲了。”
刘远洲默默计算一下,以无极桩一节半炷香算,二十五节就是一十二又半炷香时间,差不多半个时辰又一刻钟,不禁暗暗咋舌,他现在才能站不到二炷香时间,要站到十二炷香时间,那得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刘远洲便问道:“桩站到二十五节,大概要多久?”
覃姑娘瞥了眼他,伸出两根手指。
“两年吗?”刘远洲道,也不算很久,他心里一喜。
“不,大约是二十年,不论严寒酷暑,日日坚持,方有希望达到。”覃姑娘摇头道。
“二十年?”刘远洲叫道,他跪起来,看着覃姑娘,一脸的不敢相信。
覃姑娘抬手虚按几下,道:“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刘远洲慢慢坐回去,心里冰凉一片,“二十年啊,我都能抱孙子了吧,我还出去闯荡个屁啊。”
覃姑娘道:“你要知道,站桩越到后面其实越难,尤其到十五节之后,每多一节,都是以年来计的。”
“而这个二十五节就是一道坎,迈过去了体悟整劲,从此海口阔天空,便是入了明劲境了,当然,这个二十五并非是绝对,因人而异,有些人可能在二十节就体悟到整劲,有些人可能三十节方才悟到。”
刘远洲心里是哇凉哇凉的,但他突然又想到什么,眼睛亮起来,盯着覃姑娘道:“肯定还有别的办法,覃姑娘你这么年轻就是武师,不可能两三岁就开始练武,快给我说说?”
“呵呵,当然是有的,要不然,七老八十谁还出来长荡江湖?”覃姑娘笑道。
刘远洲精神顿时一振。
覃姑娘正色道:“入静,只要在站桩中能够入境,就能大大缩短这个时间,就比如你,若是此刻开始每次站桩都能入境,那么也许真的就可以在两年之内体悟整劲,进入明劲境。”
“只是入静吗?”刘远洲愕然道,他还以为覃姑娘要说出要什么天材地宝呢。
“你莫要小瞧这个入静,这才是一个人练武最重要的天赋,浩浩江湖,练武者不知凡几,最终成为武师的不过百中存一,不是谁都能二十年如一日坚持不辍的。”覃姑娘悠悠叹道。
刘远洲听着也是一阵沉默,他会是那百中之一的人吗?他强打起精神又问道:“怎么才能入静?”
覃姑娘道:“入静就是一种深层次入定的状态,意识内敛,摒弃身体之外一切杂念,人在这种状态最能体悟人体之小天地。”
“如何入静,无非是要心思纯净,不思不想,意识始终落在自己身体之上,最好忘记什么呼吸法桩功架子之类,当然,要做到忘记,你的架子和呼吸法必须化为身体本能才行,要不然就是瞎练了。”
“关于入静我也不能说太多,太多反而会在你心里形成魔障,更不利你入静了。”
刘远洲听了,点点头,默默消化的覃姑娘说的话。
当日晚上,刘远洲吃罢晚饭,走到河滩的那片空地,他摆开架子站起桩来,一节呼吸法之后,他开始尝试着入静,可是哪里能这么容易做到,思绪纷扰,心猿意马,越想着静反而心思越繁乱,以至于呼吸法都乱了。刘远洲收了功,叹口气,迈步往家走去,心里暗暗叹道:“我还是太急躁了,看来入静不能硬着来啊,还是先把架子和呼吸法化为身体本能再说吧。”
往后十余日,刘远洲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早晚各半个时辰的无极桩练习,再就是一日三餐给覃姐做饭,若家里有事情了就帮家里做事。父母问他整天去三爷家做什么,刘远洲说是去看书,给三爷烧炕。因送别三爷那天,刘大父子均听到三爷叮嘱刘远洲的事情,是以也就没人怀疑他,甚至是十分欣慰。其间刘闯和张河来找他玩,他都推脱有事没去。
这十余日,刘远洲雷打不动的每日坚持站桩四回,每回站三节,也不强求,务求把呼吸法练入身体本能。对于入静他也是浅尝即止,故没什么进展,只是对于放空心思有了一些心得。他也不灰心,虽有时亦不免急躁,但他总暗暗自省,自己或许天赋不行,这并非自己所能左右,自己能做的唯有勤奋与坚持而已,这样想着,他心渐渐静了下来。
这日早晨,天阴的厉害,不一会鹅毛般的雪片便纷纷扬扬下起来。
刘远洲冒雪走进三爷家院子,却见覃姑娘倚靠着门柱,望着漫天大雪怔怔出神。他打了声招呼就去站桩了。
站完桩,刘远洲收了功,拍打着身上的雪,走到门口,问道:“覃姑娘,你们南方也下雪吗?”。
经过十几日朝夕相处,二人渐熟络起来,平常无事亦闲聊一些琐事,刘远洲晓得覃姑娘家在岭南。
“我们那边却没这么大的雪。”覃姑娘漫不经心的说着。
“你想家了?”刘远洲见她神思不属,以为是想家了。
“家?若宗门算是家的话,也确是有些想了,不觉都出来这么久了。”覃姑娘心下叹着,嘴上却说:“呵呵,我可不像你。”
吃罢早饭,见雪还在下,刘远洲也不忙着走,给灶膛里使劲添些柴,灶火便呼呼响起来,一时间窑里又暖了几分。
刘远洲泡了一壶茶连着茶杯一起端到炕桌上,倒了两杯茶,递给覃姑娘一杯,开口说道:“覃姑娘,再给我讲讲江湖上的事呗。”
覃姑娘端起茶喝了一口,皱眉道:“今天这茶有些苦。”说完放下杯子。
刘远洲赶紧把茶壶里的水倒了,重新加满开水端上来,给她换上。
覃姑娘便开始讲道:“先前已经给你说了天下武林最厉害的五个门派,尊称上五宗,他们分别是太玄、明幽、东华、紫薇和长白,今天给你讲讲其他的一些门派,这个就多了,像什么归一盟,天山派、燕山派,三仙教等等。”
“这天山派位于西疆天山山脉,此派专精剑法,号称北天一剑,其掌门和五大尊者俱是炼气境绝顶高手。……”
“归一盟,总部在洛阳,皇城根下,跟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燕山派,位于蓟州的燕山,据说门派出来的弟子大都入伍参军,他们最擅长的是刀法和枪法,也精于战阵......”
覃姑娘娓娓说着,刘远洲听得心驰神往,不知不觉已过午时。
吃罢午饭,刘远洲走出门,见外面雪已经停了,他踩上去,地上的雪没过脚裸。刘远洲起了玩心。拿了扫帚把院子的雪都拢起来堆了个雪人,覃姑娘看了不觉嘴角翘起,顷刻她似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是一黯。
“唉。”她长叹一口气,转身走进窑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