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执役陪刘远洲回到药田住宿区。
药田的执役们大都是外地人,药田便起了很多间客房,一方面供执役们住宿,一方面有上级或来探亲的亲友也可临时歇宿。
药田执役的工作还是很轻闲的。都是一群年轻人,晚上无事,自不可能早早睡觉,加上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绝了通过练武上进的心思,是以除了喝酒消谴,也无其它娱乐活动。
那几人便邀刘远洲去他们房间喝酒,刘远洲婉拒了。身体隐患消除后,他最近又恢复了夜晚习武的习惯。
除非重要应酬,其它时候都雷打不动的练功。站一趟桩功,再打拳,十八散手和梅花拳都在练。
十八散手能这么快小成,除了桩功日益精深加持,更离不开他日夜苦练。
练完功,刘远洲洗漱完毕,马东他们仍未归来。他便早早上床睡觉。
约摸睡到半夜,一阵开门的声音吵醒了他,却是马东和冯保保二人才醉醉醺醺回来。
一夜无话。
次日上午查看完药田,本次对泉水药田的巡查便告一段落。
下午马东三人把检查情况向张长江作了详尽汇报。
因是例行检查,也未发现什么大的问题。当然小问题自是查出不少,例如损耗比上季度高一成,死了几株不是很贵重的药材,等等,这些他们都作了详细记录,最后由马东执笔写一个巡查工作情况述要交给张执事阅示。
张长江看后指出几处修改的地方,要马东人加以完善,并以此作为此次巡查的最终成果。
次日上午,张长江主持开了一个短会,向药田方面简单通报了此次巡查结果,并要求泉水药田方面就发现的问题进行整改。
丁越代表药田作了表态,表示一定尽快对发现的问题进行整改,并在今后狠抓管理,杜绝此类问题发生。
通报会后,丁越邀众人再留一天,说是附近村民猎到一头四五百斤重的山猪,罗大佑已带人去看了,当晚要办一场山猪宴,还要邀请泉水县一些有头脸的人参加。
考虑到巡查也不是紧急任务,多一天少一天没什么要紧,张长江稍一思索便答应下来。
于是马东冯保保刘远洲三人自由活动一天,张长江去泉水城访友去了。
“啧啧,四百来斤的大山猪啊,我还从未见过。”冯保保张开双臂,夸张比划着,转头看向刘远洲:“小刘,你在庄里时见过野猪吗?”
“野猪我是见过一回,那是我十岁那年,庄里玉米地发现一头野猪,全庄十几二十个后生出动,追了两个山头才打死它。不过那个不大,也就百来斤上下,这四五百斤的确实希罕。”刘远洲把庄里那次打野猪的事讲了出来。
马东冯保保听得啧啧称奇。他二人都是城里出生,自小在城里长大,山间野兽基乎没见过。
大顺朝庭每隔几年就会组织武师、地方团练进山捕猎大,大肆清除人类生活区周边的大型野兽,保护百姓安宁。
是以,即使在乡村山野,虎、豹、野猪、狗熊等猛兽几乎绝迹,只偶尔见落单的狼和野猪。
三人回到住处,商量去哪里玩,难得出来一回。
马东提议一起去附近村庄转转,买些豆干带给家人。他听小六他们说附近小王庄做的豆干很出名,比县城卖的还要。
刘远洲听了也是非常心动,想到自己常常借住他堂叔家,好酒好饭管待,难得出来一回,也该带些当地特产回去。
冯保保却说还想去县城玩耍,昨天他还没耍够。
于是三人决定兵分两路,刘远洲和马东去小王庄,冯保保去城里。
正好药田有几个执役也去城里,冯保保高兴地和他们相跟着去了。
刘远洲和马东则由丁越安排小六陪同。
小六大名叫郝六。
在路上,刘远洲问郝六:“郝哥,打到的大山猪是哪个庄的?”
“好像是大王庄。”赤六想了想答道。
“大王庄和小王庄离的不远吧,咱们买了豆干还可以赶去大王庄看山猪。”马东笑道。
“对啊,两个庄很近,也就四五里路。”郝六高兴道。
三人出了药田围墙,沿大路走不远,拐上一条山间泥土小道,转过一个小山包,就到了小王庄,一个只有二十来户人家的小村落。
郝六带二人来到一处人家。
三口土窑洞带一个颇宽敞的院子,院角有石碾、石磨,一座典型的秦北农家小院。
只是这个小院里摆放着许多木桌,刘远洲猜测可能是作晾晒之用。
三人一走进小院,突然街畔大树底下冲出一条大黄狗,被脖子上拴着的铁链限制了自由,只能两只前腿腾空冲三人狂叫。
“汪汪汪!汪汪!……”
“王大娘,在家吗?我是小六!”郝六大声喊道。
不大功夫,中间窑洞门帘被掀开,走出一个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婆婆。
“是小六啊,快进窑里来坐。”她眯着眼看了半晌,认出郝六来,脸上堆起笑容,掀起门帘邀三人进屋。
“大娘,我们还有事,就在这里说。”郝六大声着,指着马东和刘远洲:“这二位是我院里的师兄弟,他们想跟你买些豆干。”
“哦,买豆干啊,你们等着,我去拿。”王大娘转身走进窑里去。
不一会儿她便晃悠悠地端着一个大本盆出来。郝六看见赶忙上前接过木盆,放在一张桌子上。
“你们看,够不够,不够我再进去拿。”王大娘双手叉着腰,不住喘着气。
马东忙道:“够了,够了。”
木盆里有十来斤豆干,都是八掌大的整块,尚未切条放调料调味。
“你看我这脑子,袋子和调料都忘拿了。”王大娘拍一下大腿笑着说道,接着回窑里拿出一叠油纸,几个布袋,一个小坛子。
“我来给你们装。”她拿起油纸把豆干包了起来,用麻绳捆紧,一盆子共包了八包,平均分两个布装了。
“这罐是调料,凉拌吃的时候再放,咱泉水豆干凉拌最是好吃,当然炒菜吃也好吃,呵呵。”王大娘笑道。
马东刘远洲点头表示清楚了。
郝六笑道:“王大娘做的豆干在这十里八村也是顶尖的。”
“哪里,哪里。”王大娘直摆手。
“王大娘,一共是多少钱?”刘远洲拿出荷包要付钱。
王大娘尚未开口,郝六抢先道:“也没几个钱,这些小东西还要你们掏钱,这是看不起咱药田的兄弟啊,走了,咱还要去看大山猪呢。”
说着提起两个袋子,又对王大娘道:“钱回头我给王四爷啊。”
王大娘笑着道:“自家做的,也不值几个钱。”
见郝六和王大娘都不说价钱,刘远洲无奈看向马东。
“这小六,每回都这样。”马东摇摇头,对刘远洲道:“先回去再说。”
刘远洲只得又把荷包放回怀里。
三人走出王大娘的院子,朝着大王庄走去。
路上遇见庄里不管男女老幼,都和郝六打着招呼。
“六子,来家里吃饭!”
“六哥来了。”
“六叔好。”
郝六笑着一一回应,显然他是这个村常客,人缘不错。
走到村口,迎面遇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弓腰背着手走来。
“呦,六管事来了,正好,去家里吃了午饭再回去。”近了,那老头停下脚步,率先笑着招呼。
“王四爷你可别乱叫,功房的师兄在呐。”郝六直摆手,又道:“正要找你呢,刚才在你家拿了些豆干,钱晚些时候给你。”
王四爷笑道:“几块豆干而已,值几个钱。”
“呵呵,我可不敢占您老的便宜。”郝六笑着,跟王四爷道了别,三人继续赶路。
“那老叔就是王四爷?也在药田做事?”刘远洲问道,他已听出声音,正是昨天在树林外帮他叫人的那个老汉。
“是啊,王四爷在药田做杂役,他在药田干了大半辈子了,在药材种植,药田管理上经验非常丰富,是我们泉水药田的一宝。”郝六对王四爷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
“呵呵,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刘远洲笑道。
“谁说不是呢。”马东也附和道。
小王庄离大王庄真的很近,说话功夫三人就到了。
大王庄庄如其名,比小王庄大多了,有三四十户人家,算是一个大村落了。
进到村口,郝六抓住一个吊着一根鼻涕的八九岁男孩。
他正推着一根拿玉米秸秆做崩子车欢快的走过,却被郝六揪住冲天小辫。
“嘿,小鼻涕虫,在哪里杀山猪。”
“嘶~疼,六爷,快放手。”那男孩叫道。
郝六哈哈大笑,放开了他。
他跑开几步,转身冲郝六喊:“二溜子,你来晚了,山猪刚拉回药田去了。”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六皆音“溜”,二溜子在秦北有骂人傻的意思。
郝六也不生气,摇头笑笑。
转头对马东刘远洲二人道:“看来我们来迟了,只能回药田去看了。”
三人回到药田,听说山猪都洗剥好了,罗大右已安排在做宴席了。
刘远洲把豆干放回客房,三人便朝着罗大右住处走去。
罗大右和弟子并未住在客房区,而是在一里远的一处山坳里。
刘远洲三人走到地方,映人眼帘的是一个颇大的院子,院畔植一排杨柳,把院子围遮起来。
院子里布设着石气锁、梅花桩这些练武器具,兵器架子上挂满刀枪棍等兵器。
院子一角盖着几间大瓦房,其中一间里有闹哄哄的声音传出,门口不停有人进出。
“六哥来也来了?快进去看,刚剥了皮,好大一只山猪。”有人向郝六打招呼。
郝六笑道:“哈哈,来的及时。”
带刘远洲二人进到房子里,见一群人围在一张大案,指指点点,大声说着话。
房子东头,一口大锅正冒着热气,一个执役在烧火。
马东郝六已挤进人堆。
刘远洲没去凑热闹,透过人缝隙,见一头大猪洗剥干净横在案板上,目测真有三四百斤。
刘远洲不禁暗自惊叹,也就泉水县靠近黄龙大森林,才有如此大的山猪出没,在他的老家是断不会有的。
罗大右站在案板一旁,双手比划着,指点着两个拿着尖刀的执役如何分割猪肉。
看了一会儿,刘远洲便觉无聊,转身走出房门。
看到满院的练武器械,他不禁有些手痒起来。他走过去抓起一个百来斤的石锁,轻松便提了起来,又举过头顶上下称了几回,回并觉如何困难。
又抓住一个二百来斤的,也是轻松提起。又抓一个三百来斤的,用了七成力气,也能提起,只不过要举过头顶就很吃力了。
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他才举过头顶。丢下石锁,拍拍手掌,他约莫测出当下力气的极限了。
走到梅花桩前,看着齐胸高的木桩,刘远洲颇觉新奇,他还从未在这种木桩上练过功。
他听张长江说过,梅花桩在南方武林普遍,北方武林就罕见了。
这就是南北拳法两个流派区别之一了,北拳重上盘功夫,讲求落地生根,很少有跳跃的。而南拳上下并重,有很多腿法功夫,讲求机变轻灵。是以南拳多用桩练功。
照这么看来,罗大右大概走的是南派功夫。
刘远洲自没学过在桩上打拳。有些可惜的摇摇头,他还颇想上桩一试的。
他又走到兵器架前,伸手刚要抽出一把长刀耍耍,突然听到紧挨梅花桩的一扇窗里传出呜呜呜的声音,伴着“彭彭”的撞击声。
刘远洲好奇大起,慢慢走近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