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欢继续说道：“臣现在已经让陈近南不再做情报事宜，而是专门发展天地会，按照目前这个速度，假以时日，将天地会发展成百万之众都是有可能的。”

    王华阳不无疑虑的说道：“如果扩展天地会追随者靠打劫汉奸家族的银子来维持，将来汉奸家族少了，没有了银子，天地会这些追随者是不是就该退出了？”

    王华阳之所以有这个疑问，这是基于小时候在老家的经历。

    王华阳的老家在河南省平顶山市宝丰县的一个农村，小时候村里有传播基督教的，奶奶就带着王华阳去基督教的教堂去听他们传教，奶奶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坐在那里就是听台上的人唱歌，等他们唱完了，就开始排着队去领鸡蛋，当时是按人头计算的，每个人一个鸡蛋，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物资还是非常匮乏的，鸡蛋也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的，都是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的，即使家里养的有母鸡，下的蛋也是拿到集市上卖贴补家用，因此，村里的老人都会带着家里的小孩去听他们传教。

    因为参加的人有一个鸡蛋可以拿，所有每天教堂举行唱诗的时间，都是人满为患，教堂没有办法，每天只给前一百名发鸡蛋，后面来的就不再发鸡蛋了。

    教堂连续举办了两个月的唱诗活动，每次教堂都被挤得水泄不通，当然了，鸡蛋也是实实在在的送了两个月，用奶奶的话说就是去教会听他们唱歌，就像去听母鸡叫唤，等他们不唱了，鸡蛋就下好了。

    举办活动的教堂看着每天前来教堂的人络绎不绝，感觉到时机已经成熟，这些人应该已经被他们的上帝感化，即使不发鸡蛋这些人还是会来的，于是便取消了发鸡蛋的活动，开始了正常的教堂活动。

    但是他们明显高估了上帝的感召力，没有了鸡蛋相送，自然也就没有拖家带口前往教会的盛况。

    而天地会现在的发展情况与教会发展是何其的相似，用抢来的汉奸的银子和粮食去帮助那些贫苦的百姓，这些百姓当然愿意加入天地会，而一旦天地会有一天停止发银子和粮食，这些百姓就会跟信教的老爷子老太太一样，有鸡蛋便信教，没有鸡蛋该干嘛干嘛去。

    冯欢听到王华阳的顾虑，连忙说道：“皇上，您想到的这些，微臣和陈近南也想到了，俗话说：以利相聚，利尽人散，如果天地会紧紧靠发银子和粮食去发展会员，那么天地会银子和粮食发完的那天就是天地会关门那天，所以微臣和陈近南商议后，决定凡是加入天地会的百姓，每年都要交一斗米作为会费，在有天地会会员的地方，让天地会会员成立互助组织，凡是加入天地会的会员，都可以得到会员之间的相互帮助，比如有会员遇到困难了，有当地的会员首领带领其他会员进行救助，就像有的会员受人欺负了，天地会负责给他撑腰，有会员生病了，天地会让会内的大夫给这个会员进行义诊，等等，总之，要让各地的天地会自行运转起来，不依靠天地会总部，这样的话，各地的天地会分支就不需要总部去划拨银子。而天地会也会在各地积极发展产业，比如当铺、饭庄、客栈，所用伙计优先使用天地会会员，所赚的银子，留足产业发展所必须得银子，其余部分全部上交，总部收到银子后，根据各地天地会会员遇到的困难，进行相应的拨款，交一斗米作为会费，则是对会员的一种考核，如果没有任何成本的加入天地会，那么所有人都会加入天地会，天地会自身也就不能有良性的发展。”

    王华阳听着冯欢的话，止不住的点头，天地会的发展模式不就是现代政党的发展模式吗？只不过天地会交的会费是一斗米，而现代政党交的党费，而这一斗米其实就是党费，现代政党通过在国家层面为自己的群体谋求利益，而天地会则是通过自己的力量保护会员的利益。当然了，现代政党是通过非暴力合法的手段为自己的群体谋取利益，而天地会想都不用想，更多的则是通过暴力手段维护天地会会员的利益。

    虽然王华阳也知道天地会这种模式将来也会成为国家的一大隐患，但是非常时期，只能考虑眼前利益了，日后若真的光复了中原，天地会自然是要在朝廷的管理之下的。

    王华阳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们就放心大胆的发展会员吧。”

    冯欢立刻说道：“回来的时候陈近南还担心天地会的发展模式怕皇上不同意，现在有了皇上的肯定，臣和陈近南一定会努力将天地会发展起来的。”

    王华阳点了点头说道：“回去转告陈近南，不管天地会如何发展，在没有朕的旨意以前，天地会一定不能打起反元复宋的旗号，一定要等朕的旨意，切莫因小失大，毁了光复中原的大棋。”

    两人正说话间，小宝已经将鸡汤端了进来，同时，御膳房也送来了饭菜。

    王华阳示意冯欢跟自己一起用膳。

    冯欢连忙说道：“皇上，君臣有别，臣还是坐在下边吃吧，要不然臣吃的不自在。”

    王华阳笑了笑说道：“也好，怎么自在怎么来。”

    说罢王华阳留了一份鸡汤和两个自己喜欢的两道菜，其余的六道菜都赏给了冯欢。

    王华阳喝了一口鸡汤，说道：“冯欢，你赶紧尝尝这鸡汤，玛丽亚皇妃炖的，鲜美可口，口感细腻，回味悠长啊。”

    皇上赏赐御膳，这要是搁在大一统朝代，那是妥妥的宠臣才有的待遇，虽然大宋现在偏安海外，但是对于王华阳的赏赐，冯欢依旧是受宠若惊，冯欢哪还有心思品尝鸡汤，不过依旧附和着说味道不错。

    王华阳一边喝鸡汤一边问道：“上次你发回的情报说广州将军哈达巴特尔最开始不想出兵去台江港营救其其格公主，后来是你在广州城中散布其其格公主在台江港遇到安南人袭击，哈丹巴特尔被逼无奈才出兵的，你做情报多年，你给朕分析分析，哈丹巴特尔刚开始为什么不愿意出兵救助其其格公主？”

    冯欢说道：“皇上，哈丹巴特尔不愿意去救助其其格公主，往小了说是哈达巴特尔固守成规，没有接到朝廷的旨意不敢擅自动兵，往大了说哈丹巴特尔没有大局观，办事死板，虽然没有得到大元兵部的敕令，但是其其格是大元公主，是忽必烈最宠爱的孙女，并且还是大宋未来的皇后，如此重要的人物在受到威胁的时候，即使没有得到命令，也应该先解救了其其格公主之后再说，如果其其格公主被安南人掳走，后果不堪设想。”

    王华阳说道：“哈丹巴特尔是一名武将，他没有想到这些很正常，毕竟在军队里面，上峰的命令高于一切，尤其是这种动用数万军队的大事，如果不事先向兵部报备，有可能会受到来自朝廷内部的弹劾。”

    冯欢说道：“皇上，看来您是太小看哈丹巴特尔了，他虽然是武将，但他可不是莽夫，从他以往的战绩可以看出，哈丹巴特尔是一个做事谨慎，思维缜密的人，并且哈丹巴特尔身边还有一个自称“小诸葛”的刘温辅助，即使哈丹巴特尔没有看出事情的利害关系，刘温也会告诉哈达巴特尔的。”

    王华阳说道：“你的意思是不出兵，让其其格自生自灭是哈丹巴特尔和刘温商量过后的结论？”

    冯欢说道：“是的，据臣所知，哈丹巴特尔的领主是四皇子那木罕，而那木罕又是大元朝廷内积极主张对大宋用兵的人，如果不是忽必烈现在压着那木罕，那木罕估计早就出兵攻打大宋了，而如果这次其其格公主在台江港遇害或者被安南人抓走，那木罕一定会在朝堂上说是大宋的人干掉了其其格公主，如此，忽必烈迫于压力也会首先出兵大宋，至于安南，应该是想活捉其其格公主的，活捉了其其格公主，安南就能以其其格公主的性命为筹码，要求大元停止攻打安南，如果其其格公主不行死于这场突袭，那么安南就会把这口锅甩给大宋，让大元调转矛头攻击大宋，所以哈丹巴特尔在收到其其格公主的求救信后，毅然杀了送信之人，这样即使朝廷怪罪下来，哈丹巴特尔也会以朝廷调兵制度为由推脱过去，至于其其格公主，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王华阳说道：“幸亏你及时将其其格公主遭遇安南人袭击的消息散播了出去，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冯欢说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些都是臣下的分内事，还有一件事臣没有在奏疏里告诉皇上！”

    王华阳问道：“还有什么事？”

    冯欢说道：“根据情报司隐藏在广州将军府的暗探传回的情报，其其格公主这次是让士兵带着成吉思汗短刀前往将军府报信的，成吉思汗短刀的功能相当于咱们中原的兵符，见成吉思汗短刀，则必须听从持刀人指挥，蒙古人尤其是蒙古军队里中上层军官在上任之初除了需要认识兵符、调兵圣旨外，还需要认识的就是成吉思汗短刀，而哈丹巴特尔在见到成吉思汗短刀后本来应该直接出兵救援其其格公主的，但是哈丹巴特尔却将送信的人杀了，皇上不感觉奇怪吗？”

    王华阳说道：“你的意思是哈丹巴特尔有不臣之心，想将成吉思汗短刀据为己有，将来要造反？”

    冯欢摇了摇头说道：“自从忽必烈统一草原后，草原上已经形成了共识：所有大汗必须出自黄金家族，哈丹巴特尔拿着成吉思汗短刀也不会有人支持他的。”

    王华阳说道：“朕明白了，哈丹巴特尔不是为了自己私藏成吉思汗短刀，而是为了皇四子那木罕。”

    冯欢说道：“皇上明见，微臣也是这么认为的，哈丹巴特尔是那木罕的人，又统领着征讨安南的三十万大军，是具有实权的地方派，而自从真金太子去世后，忽必烈就没有设立太子，现在太子之位虚悬，大元的继承人还是未知数，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从目前来看，忽必烈死后，大位要在皇四子那木罕和皇长孙铁穆耳之间做出选择，但是根据各方汇总的情报来看，忽必烈将来传位与皇长孙铁穆耳的概率最大。”

    王华阳说道：“朕也是这么认为的，大元经过数十年的战争，急需要休养生息，而铁穆耳自幼喜欢汉学，这点与忽必烈最相似，而那木罕则更像他的爷爷，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

    冯欢说道：“对，所有人都知道大元的下一任皇帝不出意外就是铁穆耳。”

    王华阳说道：“其实铁穆耳继承皇位也好，最起码中原的战争将会平息，百姓也将会得到安宁，从此也可以过一个太平日子。”

    冯欢连忙说道：“皇上，如果铁穆耳真的继承了大元皇位，对百姓来说的确是好事，但是对大宋来说，未必是好事，铁穆耳精通蒙古语、汉语，他的老师是汉学大儒，并且铁穆耳精通汉家律法，自幼还喜欢汉家典籍，根据暗探发回的情报，铁穆耳私下里曾经跟他的老师说过，若要大元千秋万代，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结束战争，让老百姓休养生息，其次是采用汉武帝刘彻的方式，对蒙古王爷和汉军世侯采用推恩令，逐步完成中央集权，之后是重开科举，让更多的汉人进入到大元的管理中来，如果铁穆耳真的采用这些策略，一方面能完成皇权的统一，另一方面也能笼络汉人知识分子，仅此三项措施，就能稳定蒙古人在中原的统治，如果蒙古人得到了民心，那咱们大宋可就再也回不去了。”

    王华阳点了点头，冯欢说的完全正确，如果铁穆耳将来坐上皇位，真的施行他的执政方案，结束战争，与民休养能得到百姓的民兴，推恩令能得到地主阶层的支持，重开科举则能笼络天下读书人，大元又是军权集中的国家，如果真的这样，不出二十年，大元就会迎来盛世，百姓富足，国家兴盛，那么大元将会成为新的中原正统，如果大元成了正统，大宋再去光复中原将会是造反，其结果注定会失败。

    冯欢见王华阳在思考，于是又说道：“皇上，如果说谁是合格的继承人，那么毋庸置疑，铁穆耳是不二人选，但是相对于光复中原大业，那木罕对大宋更有利。”

    王华阳说道：“朕明白你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咱们应该支持那木罕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