闸门还在砰砰作响。
    伪长生的爪子无力地垂下来，一片碎纸从他尖利的长指甲上脱落。
    “愿赌服输。”宋均走上前，往他手里塞进修改好的契约纸。
    他的语气很平静：“台前，你一样还是诡异旅行的实控人。幕后，导演是我。从今往后，你的一切都是剧本。”
    伪长生展开那张契约纸，哆哆嗦嗦一行一行往下看。
    这份契约严密而且完备。
    宋均将会保证伪长生衣食无忧，但是对应的，从今往后，诡异旅行公司90％的利润都将归属于他。
    宋均开始重新释放纸人，这些栩栩如生的艺术品从伪长生身边走过，衬得他愈发苍老灰败。
    宋均看着他满脸绝望地摁下烙印签了名字，轻轻笑了。
    “伪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我会给你打十个亿，作为你识时务的奖赏。”
    伪长生听到“十个亿”，松垮的脸皮瞬间往上提了提。
    十个亿，虽然不多，但也是钱啊！
    “你还可以直接拥有人类牧场的贵宾权限。”宋均微笑着说。
    “贵宾……可……那是苏利亚……”伪长生呆愣地呢喃道。
    旋即他混浊的眼里释放出惊讶，不可思议地叫道：“A先生？！A先生也是你的下属？！”
    他没有得到回答，那道熟悉的气息正不紧不慢地远去。
    伪长生跌坐在地上，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宋均跟着纸人们上了楼，从二楼的小窗翻出，顺着水管爬到地面，坐上自己的黑色轿跑往夏国一号支行赶。
    他拿出危机的手机，给A先生打了个电话。
    A先生一听是宋均，立刻换了个态度：“宋总，您有什么事？”
    “诡音、诡异旅行和诡度解雇了一批员工，大约有几千个。”
    “两天以后，你去发布声明，就说愿意给失业的诡异提供未来的工作机会，这段时间包吃包住。”
    A先生停顿了一下：“您……我这里可没有给他们吃住的地方，也没有工作机会。”
    “吃住我管。”宋均简洁地说，“你拨一半诡异，让他们去未来的人类牧场当Npc。另一半别动。”
    “好吧。”A先生语气里有轻微的不情愿，明显是还没习惯被别的诡异如此呼来喝去。
    电话挂断了。
    天色已逐渐黑沉下来，宋均调低座位，舒适地往后靠，给自己买了一份热茶配橘子蜜饯。
    他打开那个名为“宋均螺旋升天”的群，查看事情最新进展。
    伪长生在十分钟前说了一句“我们输了”以后，就再也没了下文。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把危险干崩了。
    “怎么可能？”
    “你踏马的在说什么胡话？现在什么情况？你在哪儿？”
    “你说话啊？你踏马的玩儿呢？！老子告状的东西都快写完了你来一句这？！”
    “我们怎么可能输！怎么会输啊？？！”
    宋均翻过一长串跳脚辱骂信息之后，终于看到了重点。
    危险不接受这个事实，开始发疯地艾特危机，要他滚出来说话。
    “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你引起的，你现在躺在肉畜怀里享受是吧？！”
    “傻叉废物，我们的东西已经彻底拿不回来了！！”
    这么怒怼两句之后，危险再次打进了一个电话。
    宋均等它响到三十秒，摁下接听键。
    “醉生梦死的东西！”危险愤怒的声音穿透话筒，听得宋均生理性头疼。
    他把话筒拿远了些，危险口若悬河地问候了危机的祖宗十八代。
    滔滔不绝的骂声中夹杂着砰砰咚咚和玻璃碎裂的声音，宋均一听就知道是自己新装修好的办公室遭了殃。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记下这笔账，危险已经声如锣鼓、气喘如牛地给自己的辱骂画上了句号。
    “夏国一号支行是吧？！你踏马的给老子等着！！你看老子今天不肃清门楣，宰了你个废——”
    宋均在他骂完之前掐掉了电话。
    冥民银行内，危险听着那叛逆的嘟嘟忙音声，彻底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
    他搬起办公桌上唯一完好的光脑，轰地摔在玄木茶几上！
    “老子杀了你！！”
    砰！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甩上。
    西巳缩在自己的办公椅里，感受到走廊上迅速一闪而过的可怖气息，同情地啧啧摇头。
    “摊上这么个脑瘫弟弟，也是可怜呐……”
    自动驾驶的最高时速只有八十迈，宋均果断换手动，猛踩油门，把速度加高到一百八。
    晚上十点钟，宋均的轿跑准时停在夏国一号支行门口。
    楼里只有二楼亮着幽绿色荧光，其中一扇磨砂窗上映出两道鬼魅的身影。
    一道是蛞蝓，它看起来好像变形了，不停地扭动着，像只发癫的青菜虫。
    还有一道有着尖尖的耳朵，显然是危机。
    危机的情况明显更加不容乐观，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左右甩着头，似乎极为痛苦。
    这是药瘾发作了。
    宋均收起轿跑，在底下绕了一圈，找到了专供员工通过的侧门。
    他轻手轻脚地刷卡进去，这才听清里面的动静。
    蛞蝓隐约的尖叫声穿透了办公室门和一层楼板，与危机的哭声相交织，刺得宋均直皱眉头。
    宋均收住气息，拧着眉毛往上走。
    这两个玩意的办公室在二楼，宋乞的宿舍在三楼。
    他忍不住走上三楼看了一眼，其中一间宿舍里传来骂声，显然住着那些杀人犯。
    他们没有出来招惹逆孙，宋均也就没有浪费时间多管。
    确认宋乞没事之后，宋均优哉游哉地找到行长办公室，抬脚就踹！
    咚！
    门根本没锁，以很重的力道打在墙上，惊得里面的两只诡异安静了一瞬。
    危机正滚在地上，蛞蝓的触角痛苦而狂乱地甩着。
    宋均看着他们满脸的鼻涕泪痕粘液，讶异道：“我就是来视察个工作，这大半天不见，你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危机继续滚在地上嘶吼流泪。
    蛞蝓带着哭腔，无助地喊道：“哦！！我的心肝宝贝啊！！”
    它又开始痛苦地翻腾，哭嚎道：“我原以为那种感情是假的，是他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我疯了！我有病！我已经彻底坠入了爱河！哦哦哦，我想喝他给我倒的水！我想吃他给我端的肉！！”
    “明明是同样的水！一样的饭！”危机狼狈地尖啸道，“为什么不是他喂的就索然无味？”
    肉？饭？
    宋均连忙拿出专用纸条看了一眼，那上面果然多出了几行匆忙的字迹。
    “大佬，我知道了，你要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们觉得自己离不开费原。我做了改进，不仅是水，而是他们能够接触到的一切食物…”
    宋均收起字条，上冥宝特选战备商店买了一支强力速干胶，挤在那枚具有屏蔽功能的袖扣上。
    他抬手给他们倒了两杯水，掺了极少量的快乐粉，确保他们能够不那么癫。
    宋均端着水走到丧失理智的危机面前，偷摸着把手机塞回这可怜诡异的口袋，又极为隐蔽地在他袖口处一捏，使那枚袖扣毫无痕迹地粘黏其上。
    两杯水灌下去之后效果立竿见影，他们虽然还在涕泗横流，但是能够相对正常地交流说话了。
    危机从地上爬起来，沉着脸颤着手擦掉了脸上的脏污。
    他看着宋均，只觉得厌恶恼火！
    “危饲养员，怎么回事？”
    危机还是想费原给他端上来的肉想得抓心挠肝。
    他一想到面前这恶心的阴比诡异是费原真正认可的饲养员，就十分不爽。
    宋均叹了口气，开始胡编乱造。
    “危总，我们对自己饲养的肉畜产生强烈的占有欲是一件特别正常的事情。”
    “我经常会有这种征服肉畜的欲望……毕竟你也知道，对于人类饲养艺术家来说，具有丰沛情感的肉畜才是完美的。”
    这番话说完，宋均觉得自己更像个变态了。
    而危机看着宋均那副表情，只觉得异常熟悉。
    这个阴比，每次阴诡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熨帖又体谅的神情。
    危机心底莫名地有些慌。
    难不成自己是着了道了？
    他想起早晨和宋均的拉扯，不由得摸了摸袖口，那枚袖扣安然无恙地在它应该在的位置。
    危机顿时放了心，不是他着道了，是这肉畜的天赋过于强悍。
    而他本来又是个噬肉的诡异，对肉畜有那么些占有欲，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他也是个富有艺术细胞的饲养员。
    但是这么有道理的话凭什么轮到这狗比来说？！
    “滚。”危机阴沉地说，“别把老子跟你相提并论。”
    宋均摇头叹气道：“危总，我最严重的时候比你严重多了。我能一整天都在手机上和肉畜聊天，发癫，一小时见不到就开始哭。”
    “我会彻底失去理智，完全记不得自己干了什么。
    我发疯的时候还拔光了英才高中墙上的爬山虎……你说，我付出了那么多，凭什么现在你是他们的饲养员？”
    危机心里瞬间舒服了一点，这症状比他的要严重不说，这狗比诡异还不爽了。
    他不爽，自己就高兴。
    宋均阴着脸，面无表情：“我饲养的肉畜已经开始叫我Sb夸我智障了。
    都养到这种程度了，结果你从天而降！”
    危机扯了扯嘴角，蛞蝓诡却已经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什么？！他也叫我Sb！Sb是什么意思？”
    宋均说：“S是sweet，b是baby，叫你这个说明你在他心里很重要。”
    他掏出那本《如何征服英俊少男》扬了扬，在蛞蝓诡艳羡的目光中说道：“我是从这上面学到的，这本书几乎涵盖了饲养雄性肉畜的方方面面。”
    “当然了，”他对着危机冷笑一声，“这种宝贝，某些缺乏艺术感的东西根本不配拥有——”
    危机气得跳起来：“我踏马总有一天杀了你！！”
    宋均反唇相讥：“你杀啊，你能杀的了？怎么了危饲养员，生气了？啊，我就是不给你，你能怎么办？”
    大概是快乐粉极为严重地破坏了危机的神经中枢，使得他极为冲动，失去了一些认真思考的能力。
    他大吼着飞扑过来，一把抢过书本，爪子直直抓向宋均的诡心！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一道金光束缚住了他，迫使他的爪子停留在距离宋均心口约寸远的地方。
    这阵仗把蛞蝓吓得躲进角落，流着眼泪缩成一团！
    宋均惊骇地往后退了几步，骂道：“你踏马的疯了吧？！癫公，抢我的宝贝书干什么？！”
    危机抱住书本，在仇恨和快乐粉的双重作用下疯狂地朝宋均挥爪！
    宋均面色惨白，抱头鼠窜。
    他一路跑到后门口，正打算出门呢，就见到不远处的浓雾中，亮着两柱车前灯的耀眼白光。
    宋均立刻毫不犹豫地往楼上跑，一气跑到三楼尽头的厕所。
    这个位置正好在危机办公室楼上，不愁看不着热闹。
    危险怒气冲冲地走进门，一阵风似的往楼上冲！
    “危机！！你个败家玩意儿，看我今天不让你魂飞魄散！！”
    宿舍内，宋乞和费原对视一眼，把头伸到下铺喊李越非：“哎，有新诡来了！”
    先前老鼻涕虫和那个可怕的饲养员一直在办公室里尖叫，然后他们听到了有人爬上楼梯的脚步声。
    脚步很轻，但是那种完全不似其他诡异那般阴冷、甚至带着一点点熟悉的威压场，他认出来了。
    分明就是他家祖宗！
    大佬只在这里停留了一下，奇怪的是，他的脚步声远去之后，老鼻涕虫那边奇异地安静了一会儿。
    他们三人不说，但心里都知道，这是大佬搞事去了。
    现在另一只诡异嘶吼着赶往办公室，而刚刚宿舍外路过的脚步声和那熟悉的气息，是大佬无疑了。
    他走的那个方向正是厕所。
    综合来看，宋乞觉得是大佬搞了事，出于某种原因，他搞完以后躲起来了。
    结合大佬传来的纸条内容，这事情分明就是和费原、和饲养员挂钩的！
    李越非说：“听到了，乞哥。”
    宋乞想看热闹，但是他不能去。他身上带着直播镜头，去了反而适得其反。
    三个人只好尽力往门口靠，试图从那模模糊糊的声音中，听出更多的一点东西。
    宋均正躲在厕所最里面的隔间。
    这里有一扇小窗，打开之后，楼下办公室的声音能听得相对清楚些。
    危险已经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办公室，见到危机那抱着书本痛哭流涕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败家玩意儿！！”他嘶吼着就是一个猛拳，打得危机横扫办公桌，桌上的东西砰咚哗啦碎了一地。
    那本《如何征服英俊少男》好巧不巧地落在危险脚下，让危险瞬间想起了下午事发前的那条信息。
    说什么老阴比是他挚爱的肉畜认可的饲养员，还连踏马的均均都叫上了！
    危险揪起危机的领子，一拳一拳地砸上危机的头，破口大骂：“你还看书是吧？！你还踏马的看书是吧？！你给老子发什么神经东西呢？！均均？！老子去你特娘的均均！！”
    现在连拳拳到肉的打都没办法泄他失去一切的心头之愤。
    他们之间只有利益。
    如果不是危机是暗夜亲封又有暗夜令状，后续处理麻烦，他会直接挖掉他的诡心！
    事发突然，危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懵了。
    他很快回神，怒火腾一下就窜了上来。
    原本就被宋均挑衅得不行，现在还莫名其妙挨了危险一顿揍！
    危机一边闪躲，一边瞅准时机，发狠地一胳膊肘，直接揍断了危险的两根肋骨：“我去你他妈的疯子！！老子看书怎么了！！老子饲养肉畜，关你踏马的p事！”
    “就踏马的关老子事！”危险发出尖锐爆鸣，恐怖的威压刺得蛞蝓直接昏了过去。
    “你踏马的废物！！废物！！有那么强的道具，你居然还他妈的堕落！你今天捅了多大的篓子，你在群里发了什么，你自己没点b数吗？！”
    危机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滚你妈的少来污蔑老子！老子今天一天没摸手机，你放尼玛的屁呢？老子常用的手机就不在身上！！”
    危险给他气笑了，猛地打在危机肚子上，危机下意识地一弯腰，一只手机便从上衣口袋里掉了出来。
    危险冲过去捡起来打开，一看聊天记录，觉得自己快撅过去了。
    “常用的手机不在身上，啊？”
    他跳起来就是一个螺旋飞踢：“傻叉东西！现在为了挚爱的肉畜说谎说得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