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夜泊秦淮
    金磊同谷宗义开玩笑说：“你的初恋是金星女郎，而你与秦淮歌妓陈圆圆的邂逅只是一支短暂的插曲而已。只可惜你们俩失之交臂，要不然，明清历史就要重新改写了。”邢姬说：“其实陈圆圆是红颜薄命的弱女子，只是皇亲国戚田宏遇和好色误国的吴三桂争相玩弄的姬妾，她的命运才是最凄惨的。”谷宗义说：“邢夫人说得对！我与陈圆圆并没有擦出爱情的火花，只是邂逅相遇，萍水相逢而已。我们还是继续那时空倒流的游戏吧。”
    天赐虽说与金星美女玛丽娜潇洒地分手了，但是他对玛丽娜的相思之情却越来越强烈，以至心烦意乱，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整天闷在书房里看书写字，茶饭不思。谷宪政夫妇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小娇焦急地对丈夫说：“我们是否要给他介绍一位美女相识，好让他尽快地从相思之苦中解救出来。”
    谷宪政说：“我对儿子的性格了解得太清楚了，他是一个爱情专一的青年，不可能很快就与别的美女谈恋爱。现在只能转移他对玛丽娜的相思之情，去专注做别的事情。惟有这样，他自己才能慢慢地从相思的痛苦中摆脱出来。最近从辽东传来消息，自从生性多疑的崇祯帝朱由检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杀害袁崇焕后，袁崇焕的部将祖大寿惊恐万状，率所部毁山海关而出，直奔锦州，现在又暗中投降了皇太极。巡抚邱禾嘉违反兵部尚书孙承宗之命，同时修筑右屯和大凌河二城，工程进展却非常缓慢。皇太极乘机围攻右屯、大凌河二城，因为没有外援，城中粮断，守城将士杀人马以食，邱禾嘉现在也投降了皇太极。皇太极为避免明朝对金国侵略宋朝的回忆，改‘金国’国号为‘大清’，改族名‘女真’为‘满州’。并两次侵入长城，掳获人口四十六万，抢劫金银百余万两。皇太极连年侵入关内，掠夺财富颇丰，但所破州、县都不能守，因为山海关还在明军手中。皇太极军力越来越强盛，他深知攻不下山海关，就入主不了中原；要破山海关，必先破宁远、锦州二城。锦州的祖大寿已暗中投降皇太极，宁远已成孤城。我想率领谷家义勇军舰队，再次支援守卫宁远孤城的罗山伯一些急用的大炮和兵器、粮食。皇太极在围攻右屯和大凌河二城时，开始使用红夷大炮，它是一种仿制欧洲的火炮。现在，我们的大炮也仿制欧洲的火炮，作了许多改进，炮膛内刻上了膛线。已经制造了几门，想马上给罗山伯送去。”
    聪颖的小娇说：“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上次你率领谷家义勇军舰队去支援宁远，天赐就想跟随你同往。因为他年轻不懂事，是我把他阻拦了下来。这回你再次支援宁远孤城，他是一定要随同前往了。你们父子同往宁远前线，我怎么能放心得下！”说话间，小娇掉下了眼泪，伤心地哭泣起来。谷宪政劝慰道：“我们父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清军在海上没有什么舰艇，我们速去速回，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尽管放心在家等候我们凯旋归来。”
    天赐听到父亲要率领谷家义勇军舰队去支援姑父罗山伯坚守的宁远孤城，马上精神焕发，一定要跟随父亲一同前往。小娇虽然担忧万分却没有阻拦儿子，相反鼓励他说：“你已长大成人，为娘不再拖你的后腿。你在这次远航支援前线的战斗中好好磨练自己，我在家等待你们父子凯旋归来。”
    谷宪政父子率领的谷家义勇军舰队顺利地到达宁远孤城。此时崇祯帝朱由检见内乱日甚，满清多次入侵关内，祖大寿、邱禾嘉等辈又投降了满清，山海关已危在旦夕。老兵部尚书孙承宗已年衰致仕，便派蓟辽总督洪承畴率十三万明军前往救援，宁远孤城的形势发生了转机。于是谷宪政父子把支援的大炮、兵器和粮食送达后，与守城的罗山伯依依惜别，率领谷家义勇军舰队凯旋而归。天赐回家后天天苦练武功，先是跟随父亲学，后来便到处寻访武林高手，拜师学习武艺。
    大学士温体仁与大宗伯董其昌见明军的武将人才奇缺，便上书崇祯帝，请求开考恩科，选拔武将。此时，崇祯帝朱由检已将洪承畴擢升为经略使。眼看身边只有这么一个经略史洪承畴，他虽说称得上是一个将才，但又要总督山海关战事；又要去管登莱、天津军务；又须参与山西、陕西的剿匪；又命他督师淮扬，克复凤阳诸府；又要他提督浙闽海防，以御倭寇侵犯。这许多军国大事都仰仗他一人去经办，纵然有经天纬地的才能，百战百胜的胆识，也会顾此失彼，疲于奔命的。温体仁和董其昌的疏请正合崇祯帝的心意。于是立即下旨，颁布全国：凡有武艺高强的武生，不论是马骑步兵，长枪短刀，只要有克敌制胜的武艺，都可以参加这次恩科考试。
    天赐看到开考恩科，选拔武将的圣旨后，便与父母商量，想进京赶考。小娇说：“你只是平时跟随父亲练习一般的武功，没有正式拜师学习武艺，怎么能比试得过那些武艺高强的武举和武生呢！”
    谷宪政却支持儿子去参加这次恩科考试：“在这乱世之秋，国家患难之际，让儿子到武举校场上见识见识也有好处。正好管家谷玉到苏州来办事，马上要回京。有谷玉陪同儿子前往京城赶考，我们也十分放心了。”天赐兴高采烈：“还是父亲大人懂得儿子的心意。母亲大人你尽管放宽心，考不取武举，我就马上回到你的身边。”谷宪政说：“我给你介绍一位武功老师，他是京营副都督陆鸿飞，不但武艺高强，熟识兵法，而且喜爱诗词，写得一手好文章，是京都有名的儒将。可惜空有文韬武略，因为不肯趋焰附势，总是受人排挤，郁郁而不得志。他有一位美貌女儿，视为掌上明珠，她比天赐小一岁。我看与我家天赐倒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小娇说：“那就赶紧叫谷玉去陆府提亲吧。”天赐赶忙说：“那也得我相中了再说。”谷宪政喜笑颜开：“就怕你到时候主动要我们去提亲了。”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小娇为儿子精心准备了行装，带上足够的盘缠，再三叮嘱谷玉要看管好天赐。于是天赐兴高采烈登上了楼船，与谷玉一起沿京杭大运河北上，去京城赶赴武举恩科考试。
    他俩乘坐楼船在风光秀丽的大运河上航行，沿途赏心悦目的景色，令人陶醉。天赐与谷玉在楼船上，白天下棋饮酒，论诗作画，弹奏古筝，观赏两岸风景；到了晚上停泊码头，上岸游览风景名胜、街市梨园，旅途倒也过得十分逍遥洒脱。
    天赐在金陵津渡，也就是镇江的西津渡，结识了一位淮扬公子侯方生。那天夜里，他们的楼船停泊在西津渡码头，听到邻船中有人在唉声叹气，反复吟咏唐诗《题金陵渡》：“金陵津渡小山楼，一宿行人自可愁。潮落夜江斜月里，两三星火是瓜州。”天赐见是一位翩翩公子在吟咏唐朝张祜的那首充盈无限愁思的诗，诗中描绘的山楼、、羁旅、斜月、夜潮，再加上两三星火，是一种多么萧瑟凄楚的意境。天赐想像这位公子一定有难解的愁情，便邀请他到数船上小叙，三杯美酒下肚，他就吐露了相思之苦。
    原来这位公子姓侯名方生，出身江淮名门望族，他的曾祖父曾做过一任凤阳巡抚，成为名冠江淮的富翁。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到他父亲手里，已是家道中落，入不敷出。文学家称，贵却可以超过三代，他家现在依然还是名门望族，官宦人家的排场。但终究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一副空皮囊而已。侯方生长得风貌不凡，又是江淮名士，他父亲对他寄予厚望，指望他考取功名，跻身仕途，光宗耀祖。可是他的运气不佳，两次到南京乡试都名落孙山。这次乡试却中了头名，春风得意的举人侯方生，在秦淮河的一家着名乐坊结识了美貌歌妓陈圆圆。这个江淮名士侯方生是个坠鞭公子，他馋涎陈圆圆的美色，不满足与陈圆圆的一夕之欢。陈圆圆见侯方生是江淮名士，又风流倜傥，有意想跟他从良；侯方生也一心想金屋藏娇，娶一位美妾。可怜侯方生，虽富有才华，却乏于资财，贪婪的老鸨根本看不上侯方生那区区三千银子，死活抱住陈圆圆这棵摇钱不放。逗留数月，侯方生一筹莫展，盘缠已经花光，只得郁郁寡欢地雇船回老家。天赐同病相怜，好言劝解了一番，其实这位侯公子也是一时贪恋美色，不会相思成疾的。天赐心想一名如花似玉、誉满秦淮的歌妓，做了他的小妾，犹如鲜花插在牛粪上，也不是什么好的归宿。
    酒席散后，侯方生回到他船上睡觉去了。可是天赐却转辗难眠，侯公子的那段艳情勾起了他对歌妓陈圆圆的兴趣。于是他决定明天到南京秦淮河游玩几天，也去见识见识这位令侯方生神魂颠倒的江淮名妓陈圆圆。谷玉拗不过天赐，只得陪同他一起前往南京。
    黄昏时分，天赐的楼船停泊在南京秦淮河夫子庙码头。南京是九朝故都，扼长江天险，虎踞龙蟠，地势险峻，山河秀丽。城东有钟山，城北是玄武湖，城西北是长江边的狮子山，城西南有南唐旧城。明太祖朱元璋建都于此，人才济济，文风极盛。清晨，天赐与谷玉逛了夫子庙、大成殿、江南贡院等名胜，尝遍了金陵的风味小吃。晌午，在一家金陵酒楼，叫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边吃边观赏街景。
    自明成祖朱棣，大名鼎鼎的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后，南京仍保留有一整套中央政府的六部九卿衙门，号称留都。但任命的官员都是些没有实权的闲职，各衙门显得冷冷清清。原来朱元璋时的皇宫也是年久失修，远不如北京的紫禁城那么宏伟气派。倒是十里秦淮河畔商铺林立，人流如潮，灯红酒绿，富庶繁华。沿着秦淮河两岸，一座座妆楼、妓院、乐坊临河而盖，鳞次栉比，楼楼都是婵娟照映，梨花似雪，碧草如烟；琴弦莺喉，风月名班，歌妓云集；牵引得游人驻足，门前系住王孙辔，车水马龙围粉黛。虽然辽东战场狼烟四起，围剿农民起义军的战火已经燃烧到凤阳，但是地处江淮中枢的南京仍然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官吏富豪、纨绔子弟、风流名士麇集十里秦淮，狎妓淫乐，卖弄风骚，逍遥糜靡，挥金如土，竞相奢华。
    这十里秦淮历史上就是六朝金粉，风月销金的温柔之乡。朱元璋就曾在秦淮河畔设有官妓一所，美名曰大院，将元末战乱时掳掠来的年轻美貌女子充作妓女，专供官吏士绅酒宴时的三陪侍女。朱元璋还为这所妓女大院御赐对联一副，上联为：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下联是：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所以秦淮的妓院也称大院、旧院或妆楼、河房。每当日落西山，人约黄昏，一座座旧院、妆楼、河房灯火通明，与天上的浩月繁星一齐映射在波光鳞鳞的秦淮河上，呈现出一派畸形的繁华景象。河上画舫如织，橹声咿呀，朱栏绮丽，倩影婆娑；晚风里管弦奏鸣，靡靡之音飘扬，脂香粉香酒肴飘香，真是人世间一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销魂窟。
    天赐与谷玉雇佣了一辆豪华马车，在酒楼小伙计的指引下，来到了陈圆圆的妓院。但见院内姹紫嫣红，莺声呖呖，燕语婉啭；妆楼内水晶珠帘，翠屏锦轩，珊瑚映画。老鸨见来的是位风流倜傥的俊秀公子，又有气宇不凡的管家跟随，便满面春风陪笑道：“请到小楼焚香煮茗，鉴赏诗画。”但见妆楼内，珠帘笼架画眉鸟，花卉盆景金鱼缸；屏风都是名家画廊，四壁都是名人题诗。天赐看那老鸨徐娘半老，铅华未谢，风韵犹存，但眉梢上却透露出势利和贪婪。只听老鸨对谷玉说：“你看牡丹花艳，芍药郁香，窈窈窕窕，满楼春色。小女圆圆，温柔娇艳，国色天香，只陪玳瑁之筵，未曾入得芙蓉之帐。这位大管家是否想请你家公子来梳栊小女圆圆？”天赐羞涩地对老鸨说：“小生只是慕名而来，想会会你家圆圆，决没有梳栊令爱之意。这是圆圆妆楼，她往哪里去了？”老鸨说：“昨夜陪安徽巡抚李云留欢宴歌舞，丫头正在侍奉晓妆，还在卧房。”陈圆圆听丫头说花厅里来了位相貌奇伟、风流倜傥的俊秀公子，便轻盈步履，姗姗而出。天赐第一眼看到陈圆圆后，只觉得这样的妖艳歌妓比起美貌温存、超凡脱俗的金星少女要逊色许多。他根本没有那种一见钟情、神魂颠倒的感觉，却有一股怜悯之心涌上心胸：
    笙歌醉梦回， 浪翻鸳鸯被。
    朱唇胭脂腻， 春愁锁黛眉。
    迎来送往客， 名姬湘佩兰。
    红颜命多薄， 囹圄莺花队。
    倒是陈圆圆见了天赐，一身武生打扮，潇洒英俊，神采奕奕，气度非凡，便芳心荡漾，眉目传情，暗牵红丝起来。今天美人见英雄，第一次幽会，这千载难逢的缘分岂能轻易放过。陈圆圆请天赐落坐，亲自倒了一盏香茗，递给天赐手中。天赐一面接茶，一面细细端详她的容貌身材：只见她一双玉腕，白嫩纤细，尖尖的十指，传情输意。脸似出水芙蓉，腰如春风杨柳，冰肤玉骨，袅袅婷婷，可称得上是位绝代佳人了。嘬饮了一口香茗后，天赐的心绪越来越复杂，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醉心陈圆圆的皇亲国戚、王孙公子很多，但是红颜薄命，命运多舛，在这乱世之秋，像陈圆圆这样的秦淮名妓或许会像三国中吕布貂婵那样，上演英雄美人的多角恋情，成为乱世的风流人物，最终蜕变为替罪的羔羊，历史的罪人。
    此时，天赐很想帮助陈圆圆改变自己的命运，本来有许多话想对她说的，但是满腹话儿不知从何开头。陈圆圆因为钟情于天赐，很想试探一下他的心意，然后决定能否将自己的终身托付于他。于是她首先打破沉默，从风月场上的应酬开始，搭讪着同天赐聊天。陈圆圆说：“宫中的田贵妃，是皇上的爱妃，她不但是弹奏琴弦的高手，而且还精通音律，能谱写歌曲。田贵妃谱成了百首曲子，颁布各地，令儿童百姓歌唱。”
    天赐也是喜爱音乐的人，他弹奏的古筝，琴音嘹亮，低沉时，如空谷莺鸣，溪水潺潺；高亢时，如暴风骤雨，雷霆万钧；激昂时，如江潮澎湃，万马奔腾；天赐也能谱写曲子，自弹自唱。天赐评价这百首歌曲说：“田贵妃的百首歌曲，其原本的宗旨是劝导人们惩恶行善，皇上也欲借这百首歌曲，以挽救现时的颓丧风气。谁知这‘宫商角徵羽’五音中，以‘商’音最是凄凉，也最为动听。田贵妃的百首曲子的音韵大多出自‘商’音，儿童百姓唱这些流行歌曲，都唱得十分悲苍凄凉，就像商朝纣王时的靡靡之音，遂成亡国之曲。有人说，这纣王时的靡靡之音流行，不仅会天下大乱，还要亡国！不过妇女们大都喜欢这种缠绵悱恻的曲子，因为妇女的命运大多悲哀幽怨，唱起来催人泪下，感动愁肠。”于是，天赐净手焚香，弹奏起自己谱写的古筝曲子《泊秦淮》：“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天赐自弹自唱，把唐朝诗人杜牧的这首沉重叹喟历史沧桑，世事演变的七言绝句，演唱得悲壮委婉，感人肺腑；陈圆圆听得凄然歔欷，暗自垂泪。
    天赐与陈圆圆谈论起杜牧的那首七言绝句《泊秦淮》，发表了一番感言：“《后庭花》是南朝的末代皇帝陈后主、陈叔宝谱写的曲子，是一之描写朝廷腐化堕落生活的靡靡之音。陈后主每天同狎客、嫔妃们饮酒作乐，不理朝政，淫乐误国，终于为隋朝所灭亡。杜牧夜泊秦淮的所见所闻，我感同身受。杜牧在诗中描绘秦淮河柔美朦胧的月色，连用了两个‘笼’字，把烟、水、月、沙四景，和谐的交融在一起。秦淮河凄美的月色，与达官富豪、花花公子在秦淮酒楼中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形成强烈反差。你看，当今的秦淮河的情景，与陈朝时的秦淮河是多么的相似，这繁华暄闹的秦淮背后充满了空虚、凄惨和冷漠。‘商女不知亡国恨’这一句，杜牧讽刺的不是商女，而是那些欣赏靡靡之音，狎妓淫乐的王公国戚，达官贵人。如今的大明王朝，战乱迭起，灾荒连年，百姓流离，哀鸿遍野。而秦淮酒楼里的芸芸众生、纨绔子弟却并不知道行将亡国，还在过着醉生梦死的糜烂生活，逼迫歌妓弹唱靡靡之音，亡国之曲。在第四句，杜牧用了‘犹唱’一词，自然让我们从陈朝陈后主的荒淫亡国，联想到当今的秦淮歌妓还在唱那陈后主的靡靡之音，亡国之曲，大明王朝的命运真是令人担忧。其实商女们也是为命运所逼，他们中的许多人也是爱国的。”
    陈圆圆说：“听了谷公子发自肺腑的一席话，让我回忆起不堪回首的往事。我祖籍太原，芳名一个沅字，后来被卖到秦淮妓院后，更名圆圆。我也是同你一样，出身书香门第、名门望族，祖父做过一任侍郎，父亲是太原有名的孝廉。我不到周岁，父亲因染上痼疾，医治无效，早早去世了。母亲也是出身名门，知书达礼，又善琴棋诗画。她含辛茹苦把我抚养成人，她见我聪颖好学，便把平身的才艺，尽心传授给我。我十八岁那年，母亲突然染上瘟疫，大限难逃，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女儿聪颖过人，又如此花容月貌，天生美人，只怕红颜薄命，命运凄凉。但愿我死后，同你父亲一起能在阴间保佑你一生平安，我们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话没说完，就溘然长逝了。”
    心酸的往事令她潸然泪下，她取出美酒：“谷公子，借酒消愁，我们开怀畅饮，一醉方休。”三杯过后她继续讲述：“邻居陈姥姥，帮助我料理母亲的丧事，帮着买棺治丧，典卖祖产，购置坟地安葬。陈姥姥有个儿子，是个痴呆，她托人来说媒，想叫我嫁给她儿子，我婉言拒绝了。谁知不出三个月，山西流寇大起，百姓四处逃生，陈姥姥趁乱把我挟持，逃往秦淮，以三百两银子卖给了妓院。我悬牌应歌的第一天，就有一位泗水的公子出资三千两想代我脱籍，贪得无厌的老鸨，见我是棵摇钱树，就是不肯撒手。现在虽说在秦淮花魁中，声誉日盛一日，大江南北，醉心于我的王孙公子、达官士绅，不计其数。但是，我瞧得上的江淮名士，虽才貌双全，却囊中羞涩，赎金少了，老鸨不愿意。那些富足的富商豪绅出高价纳妾，我也不愿意。前段时间有个叫冒辟疆的风流才子对我很有点情意，可是董小婉也很喜欢他，我看他家是书香门第，妻儿老小，传统正派，不大可能娶一个风尘女子为妾的。我就这般耽误了青春，转眼又过了两年。昨夜有个安徽巡抚，叫李留云的，据说是来秦淮各大妓院搜罗美貌歌妓。他那溜园的贼眼紧叮着我，把我看得心惊肉跳，忐忑不安，晚上做了好多噩梦。谷公子，你说我将怎样应对？”
    天赐思忖良久，忧虑地说：“我听说这位安徽巡抚李留云是有靠山的，那就是崇祯帝的宠妃田贵妃的父亲田宏遇，人称小孟尝。田宏遇祖籍陕西，后来迁居扬州，他生性豪爽，好结交王孙公子，上流名士，与还是信王的朱由检早已结为故交。他亲选扬州着名歌妓纳为侍妾，并命侍妾教女儿琴弦歌舞，还聘请宿儒教授诗赋，把雪肤花貌，婀娜妩媚的女儿教养得端庄淑贤，秀丽典雅。女儿十七岁那年，正好信王朱由检选妃，田宏遇就把女儿送进信王府。信王朱由检非常宠爱，继承皇位后便将她晋为贵妃。崇祯的皇后周氏是苏州人，生性贤慧婉淑，与田贵妃相处十分投缘。崇祯帝朱由检因军机倥偬，回到后宫总是愁容满面，但经田贵妃婉言抚慰，不禁忧愁顿消，眉开眼笑，忘怀畅饮。”
    陈圆圆听得心烦意乱，俩人又饮了三杯酒，继续听天赐侃侃而谈：“田贵妃百般妩媚，浅斟吟唱，娇柔奉承。待到曲尽宴散，崇祯帝便与田贵妃，同眠龙床颠鸾凤，温香玉体抱满怀；魂飞到九霄云外。如此这般，田贵妃经常得到崇祯帝的宠幸，她父亲田宏遇自然也父以女贵，荣耀非凡，擢升为右都督副将军，一班官吏名流，趋之若骛。李留云原本是南京的落第举子，闻讯田宏遇网罗门生，便千里投靠田皇亲的门下。田宏遇便在内阁首辅温体仁面前极力推荐李留云，不出一月，李留云放任徐州通判，三个月后升淮扬知府，半年后升湖南守道，一年后擢升为安徽巡抚。田宏遇在京城德胜门外建造了一座占地几百亩的大花园，园内殿宇巍峨，雕梁画栋，楼台假山，花卉林泉，富丽堂皇无异于皇宫。田宏遇豪宅落成，各地官吏纷纷送礼道贺。李留云深知田宏遇是个好声色之徒，他知道送金银财宝，田宏遇不会稀罕。我猜测，李留云这次到秦淮选色艺双全的歌妓，一定是想送田宏遇一个歌妓班。”
    陈圆圆听后焦急地说：“听谷公子的猜测，李留云来秦淮真是居心叵测，要是我被选进这个歌妓班，到了田皇亲府第，那就永无出头之日了。我可怎么办？”
    天赐给陈圆圆出点子：“如果说，真是到了这步田地，我劝你联络秦淮各大妓院的着名歌妓和众多的妓女姐妹们，大家齐心协力，揭露李留云的嘴脸，就像当年苏州、松江两州府的佃农奴婢抗租索契的斗争那样，你们妓女、歌妓也可以进行争取脱籍的斗争。我会呼吁社会各界开明士绅支援你们的斗争。我还有一个设想，你们秦淮歌妓众姐妹可以联合起来，自已组建一个秦淮歌剧院，对南京的广大市民公开演出，我可以出资在夫子庙建一座歌剧院作为你们公演的场馆。只有团结起来进行斗争，歌妓和妓女们才能获得自由，她们从事的歌剧和提供的性服务才能得到承认、尊重，并取得合法的报酬。”
    天赐给陈圆圆讲述了崇祯三年，麻城的奴仆们为争取脱籍的斗争：“麻城的奴仆假托有皇上圣旨赎仆，群集教场，张贴赎仆叛主的榜文，奴仆们在树上高悬起“万众一心”的红旗，表示了奴仆们团结起来为争脱人身束缚而斗争的决心。我想你们也可以假托有皇上圣旨脱籍，号召妓女们群集夫子庙，张贴檄文，揭发李留云购买歌妓赠送皇亲的丑闻，团结起来为争取妓女脱籍而斗争。”
    陈圆圆听后似乎有所感悟，但仍然觉得心中一片迷惘：“谷公子所言令人敬佩，但是歌妓姐妹们都是一些弱小女子，根本没有人身自由，更没有团结起来进行斗争的觉悟。”天赐感叹道：“当今的中国就是缺少勇敢的先驱者站出来，唤醒民众的觉醒。我还是期待着终有一天，会有这样的先驱者出现。”天赐仍然耐心地开导陈圆圆，期望她能成为歌妓争取脱籍的先驱者。
    陈圆圆见天赐既英姿飒爽，矫健性感，又心地善良，善解人意，心想这个英俊男子就是她日思夜想梳栊她的男人。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伊人却在灯火阑珊中，圆圆春心荡漾，决计要抓住这个机遇，不能轻易地放过他。于是她支开了使唤丫头，关上房门，眉目传情，暗抛绣球，与天赐并肩坐在一起，百般挑逗他的情欲。天赐自从与金星美女玛丽娜分手后再也没有碰过别的女人，经圆圆一番甜言蜜语的挑逗，唤起了他压抑很久的情欲。但是天赐理性地对圆圆说：“我是个天马行空，独来独往的人，决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儿女情长的男人。我理想中的伴侣是与我能知已、知心又知音，宽容大度的女人，我并不适合你。”圆圆已经半醉，动情地说：“我并不奢望你能娶我，也许明天那可憎的抚台大人就会来梳栊我，我恹恶这种男人。你才是我想要的第一个男人，我心甘情愿地要将我的贞操奉献给你。”
    天赐经不住诱惑，就同她耳鬓厮磨，缠绵悱恻起来。只见她动了真情，仰卧绣榻，挽起罗裙，舒展玉腿，激动地对天赐说：“为了躲避老鸨的耳目，你就上来连衣梳栊吧。”酒后乱性，只见他同她激情地缠绵起来。幸好没给老鸨瞧见，虽然春宵一刻，意犹未尽，也不敢贪恋，各自匆匆穿着整齐，梳妆整容，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样，继续饮酒谈心。
    第二天，天赐和谷玉在夫子庙一带寻找可以扩建成歌剧院的合适戏楼，等到他们再度登门拜访时，已是人面桃花，物是人非了。老鸨哭丧着脸对天赐说：“李留云昨天派公差来，只给了二百两银子，就强行把陈圆圆接走了，说是抚台大人的命令。这些公差狗仗人势，我虽然满心地不愿意，不敢不从，也只得忍气吞声，自认倒霉了。据说李留云这个狗官，为了讨好京城的田皇亲，将各地的青楼妓馆中名列前茅的花魁，统统搜罗起来，凑足了二十四名美艳歌妓，组成一个歌妓班，赶在田皇亲豪宅落成庆典之时送去，充作侯门的歌姬妓女。这样一来，田皇亲可以足不出侯门豪宅，独自在家就能狎妓淫乐，享尽这二十四美貌歌姬的艳福了。现在李巡抚已将秦淮花魁歌妓尽数搜罗干净，可怜那般风流名士，狎妓骚客，只能望洋兴叹，画梅止渴，舞文弄墨，发泄牢骚而已。这位李抚台大人，真是个煮鹤焚琴，大杀秦淮风景的刽子手。”
    金磊对谷宗义开玩笑说：“想不到你这个小名叫天赐的美男子，真能讨得女人的芳心，先是被金星美女玛丽娜看中，与她发生了一段星外恋情。玛丽娜怀上了你的孩子后，完成了生育的任务，与你分手，去了遥远的星球。现在又艳福不浅，与秦淮八艳之一的陈圆圆第一次见面，就让你给梳栊了，令那些风骚的王孙公子、纨绔子弟望尘莫及。”邢姬调侃道：“天赐这个小名起得好，是上天赐予他的这份艳福，别人是抢不去的。可惜你没有看上陈圆圆，只是梳栊了一名绝代佳人，秦淮歌妓。你要是与圆圆结为连理，也就不会有吴三桂怒发冲冠为红颜，卖身投靠满清的丑闻了，那样明末清初的历史也许会改写。”谷宗义羞得满脸通红，悄悄地说：“这是我们男人的隐私，到如今，我也说不清当时为什么会与圆圆失之交臂。我与陈圆圆的这一段风流之事，你们千万不要告诉我金星的老婆，不然她会吃醋的。”逗得他俩开怀大笑，仨人继续时空倒流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