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阿婆的脚步，两人旋即来到了住院部。
    现在的医院，还没有那么多繁琐的规矩，可以探视。
    楼道里，来来往往的皆是行人，脸上神色各异。
    有劫后余生的家人庆幸，也有心如死灰的悲恸绝望。
    这世上，听到最多祷告的地方并非寺庙，而是医院的走廊。
    在这里，人的七情六欲被诠释的淋漓尽致。
    往常，顾川还会觉得医生冷血，可换位思考后便发现，那是因为，他们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就像《人生大事》里说的，‘人这辈子，除死，无大事。’
    人的一生就好像本书，终归是要翻到最后一页的。
    只不过因为境遇的不同，有的人，最后一页是句号，而有的人，是省略号罢了。
    住院部308室
    推开门，一股消毒水的刺鼻味道灌入鼻腔，零零散散的瞧见数道人影。
    三张病床，靠近房门的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个子不高，有些瘦弱，捧着本漫画书看的津津有味。
    床边，倒是没有人影相伴。
    靠近窗边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妪，身边亲人环绕，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看面相，想来家境颇为殷实，属于那种吃饱饭就去广场上扰民的主。
    眉宇间有几分高傲，说不上刻薄，但也有几分瞧不起人的架势。
    而中间的那张病床上，躺着的便是小挂件的姥姥。
    那是个有些瘦小的女人，头发有些花白，脸上褶皱不少。
    嘴里已不见几颗牙齿，使得嘴唇都往里凹陷了进去。
    可精神却是不错，眼神里透着俗世的沧桑，却又满怀对生活的热情。
    那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此刻，正捧着一碗小米粥在喝着，看着墙上电视里演的节目，笑的合不拢嘴。
    那个年代，有些医院的病房里是有电视的。
    “姥姥”
    看到老人，苏楠君紧忙跑上前去，蹲在病床前，握紧老人的粗糙的手掌，满心的担忧。
    为了不让顾川分心，所以，这一路上，小挂件总是装作安心的模样。
    可这心里，对姥姥的挂念从未淡化，只是不曾表现出来。
    如今，来到姥姥的病床前，小挂件心里的担忧，再也隐藏不住。
    “丫头，你咋回来了嘛？”
    看到苏楠君，姥姥的脸上露出几分诧异，将小米粥放到桌子上，轻轻揉着她的脑袋。
    “您生病了为啥不告诉我嘛。”小挂件眼泛泪花，攥着姥姥的小手，语气略显责备。
    若非她在电话里追问，阿婆只怕也会跟姥姥一起瞒着自己。
    “这不是怕你担心嘛。”姥姥脸上挂着笑容，轻轻摩挲着苏楠君的脸颊。
    小挂件脸上带着倔强，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你不告诉我，我只会更担心。”
    就像顾川说的那样，人生这本书，终归都会翻到最后一页。
    苏楠君不怕。
    她怕的是，姥姥暮年，自己没有陪在身边。
    生病也好，安康亦然，她在乎的是，自己能与姥姥相伴。
    她接受缓慢的告别，却不想突闻噩耗，从而留下一生的遗憾。
    看着苏楠君眼眶泛起的泪花，姥姥笑着帮她擦拭，旋即哄孩子般的开口。
    “好好好，是姥姥的错，姥姥应该告诉你的。”
    “这大老远的路，你是咋个回来的吗？”姥姥轻轻抚摸着小挂件的脑袋，随即询问道。
    苏楠君闻言，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旋即起身，将目光投向阿婆身后的顾川。
    “是我男...”
    不等小挂件说完，顾川却是开口打断，笑着解释道，“阿婆您好，是我送她回来的。”
    姥姥闻言，循声看向顾川，乍一眼，便觉得那少年生的俊俏，皮肤很白，样子好看，跟个姑娘似的。
    “真是麻烦你了，大老远的还跑一趟。”姥姥脸上挂着笑容，感激道。
    顾川闻言，笑着摆了摆手，“不麻烦的，我还没来过川蜀，正好一道在这边逛逛。”
    姥姥颔首，旋即又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是...？”
    自家这丫头，模样生的漂亮，人又单纯，从小便没怎么出过门，她这当姥姥的，心里头还是挂念的。
    生怕丫头涉世未深，被人骗了。
    顾川闻言，笑着解释道，“我是她的大学同学，兼老板。”
    “老板？”
    闻言，姥姥跟身旁的阿婆都是投来狐疑的目光。
    尤其是身旁的阿婆，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就是丫头说的那个好心的老板？”
    这时，姥姥似是想到什么，看着顾川有些诧异道。
    苏楠君之前曾在电话里提及过，她们老板人很好，不仅给她安排了工作，工资还很高呢。
    起初，姥姥听到消息时，觉得那老板不安好心。
    毕竟，自家丫头只是兼职，却给那么高的工资，比许多上班的人都高。
    可自家丫头做了这么久，却都平安无事，这倒是让她稍稍安心下来。
    今日一见，却不曾想自家丫头口中的老板，这般年轻，甚至还是她的大学同学。
    这倒是让姥姥的心又放下了许多。
    毕竟，顾川这面相，可比那些大腹便便，精于算计的老板要单纯许多。
    闻言，顾川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也不算，我只是那家餐馆的出资人。”
    “真正的老板，也是您川蜀这边的姑娘。”
    姥姥的心思，顾川自然是明白的，这样说，也是为了让她安心。
    毕竟，那傻丫头的确单纯的让人难以放心。
    有了老板的身份，自己便有了来送她的理由，利益关系终归比感情来的长久。
    再者，便是以老板的身份为姥姥出钱看病，也能顺理成章的多。
    小挂件给自己打工，可以慢慢还账，这对于老人来说，也更容易接受。
    当然，男朋友的身份顾川也并没打算瞒过去，只是此间来的仓促，多少会有些不礼貌罢了。
    “丫头，去给姥姥买点香蕉好不了？”姥姥捋了捋小挂件的发梢，笑着将枕头下的钱递了过去。
    苏楠君摇摇头，“我有钱的，阿婆你留着吧。”
    说完，便将钱重新塞到了姥姥的枕头下，麻烦阿婆照看后，便带着顾川一道出门了。
    见两人离开，姥姥便是拉着阿婆坐在床上聊了起来。
    “那个男孩，是丫头的男朋友吧？”
    阿婆闻言，一脸诧异，“你啷个晓得？”
    姥姥脸上露出一抹睿智的笑容，“那傻丫头，心里从来都藏不住事，有点情绪都会挂点脸上。”
    “你没发现，她看那孩子的眼神都不一样吗？”
    阿婆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姥姥的手，“还是姐姐您看的清楚啊。”
    姥姥笑笑，“咱也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喜不喜欢啊，一眼就看得出来。”
    阿婆狐疑，旋即询问，“那为啥子，他刚刚没有承认呢？”
    姥姥闻言，拾起桌上的一根香烟放到鼻子上闻了闻。
    “因为那孩子，怕我，也怕丫头心里有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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