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怎么说?”
江安侯府,公孙敬和白云边一脸关切地上前询问起照顾夏景昀的冯秀云。
冯秀云开口道:“御医说幸好没有伤及脏腑,只是些皮肉伤,箭镞已经取出来了,现在天气不热,伤口也没有化脓,他已经帮忙上好了药,进行了包扎,接下来只需静养一段时间即可恢复。”
公孙敬长长地松了口气,“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虽然夏景昀入京才不到两月,但种种事迹之下,他已经不敢想象,如果夏景昀真的出了什么事,对眼下自己所在的阵营会是多么大的打击。
白云边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但面上还是嘴硬,瘪了瘪嘴,“我就说嘛,祸害遗千年,这狗东西没那么容易死的。”
苏元尚走到一旁的台阶旁,挨着陈富贵坐下,“无需太过自责,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只是一个人,已经做得很好了,更何况高阳不是没事嘛!”
陈富贵憔悴的脸上还是写满了内疚和自责,“当时那么晚了,我就应该多点警醒的。出门之前也应该多带几个人,或许对方就不敢下手了。我一开始就该提醒公子,在马车里有危险就趴下,或许他就不会中箭了......”
苏元尚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对过往的总结,唯一的意义是能够对今后的事情起到作用,所以不必自责,未来保护好他就是了。”
他笑着道:“更何况,他现在的样子,既无性命之虞,又没法出去乱跑,正好让他好生老实在家温书,到时候考个状元,他还得向你敬酒呢!”
陈富贵憨厚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多谢苏先生。”
苏元尚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转身离开,门房快步走来,“苏先生,公孙先生,秦家大小姐求见。”
苏元尚眉头登时一皱。
“小姐,我看他们都好凶啊!我们要不回去吧!”
坐在门厅里,秦璃的婢女胆战心惊地看着江安侯府的人们,小声地向秦璃建议着。
秦璃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对周遭明显不善的眼神视若无睹,安静地等待着侯府之中的回应。
一个穿着长裙,神色冷艳之中带着几分憔悴的女人迈着端庄的步子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秦璃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秦姑娘,这个时候,你来侯府,恐怕有些不妥吧?”
秦璃同样起身回了一礼,“想必你就是冯姑娘吧?”
冯秀云淡淡道:“区区贱名没想到秦姑娘竟也知道。”
秦璃诚恳道:“冯姑娘,不管此事背后的凶手到底是何人,我素来仰慕夏公子为人,与他的合作也进行得很愉快,于情于理,我都理应登门探望。”
秦璃身为秦家嫡女,姿态放得这般谦和,冯秀云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面色稍缓,“公子还在休息,并未醒来,秦姑娘有什么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拒绝之意已经很明白了,秦璃也没办法,没有生气,而是看着冯秀云的双眼,认真道:“我大兄虽然傲气,虽然眼高于顶,虽然有些志大才疏,但并非是这等行事狠辣凶残之辈,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情的。”
冯秀云叹了口气,点头道:“我会转达给公子的。”
傍晚时分,夏景昀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睛,鼻子中传来浓郁的药味,下意识地一动,右胸便牵扯出一阵剧痛。
确认了这是在自己房中后,他躺在床上,没再动弹,让意识慢慢地回归,慢慢擦拭着记忆的迷雾,梳理起其中的谜团。
是秦玉文吗?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但也正因为这样,便很可能不是他。
那又是谁呢?是想要借着他跟秦家的争斗做什么吗?
这一箭是借刀杀人还是火上浇油?
对方是真的想置自己于死地吗?
他微闭着眼睛,在脑海中安静地复盘着从进入中京开始的每一桩事情。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冯秀云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夏景昀听见动静,睁开眼睛,冯秀云一脸惊喜地快步来到床边,“你醒啦!”
夏景昀点了点头,“什么时辰了?”
“酉时末了。”
冯秀云走过去将托盘放下,先扶着夏景昀半坐起来,然后端起里面的药碗,“来,该喝药了。”
夏景昀听见这话忍不住一哆嗦,强撑着伸出左手,“我自己来。”
“跟我还见什么外,我喂你就是了。”
“没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夏景昀端着碗,一饮而尽,将药碗递还给她,然后带着几分安抚的心思,伸手抚着她美艳的脸庞,“我的习惯,喝药不喜欢别人喂,别介意。”
冯秀云面颊微红,“你当我那么小心眼啊?”
“你大气?那来亲一个?”
“德行!”冯秀云哼了一声,然后忽然身子一俯,红唇在他唇上一点。
夏景昀下意识地伸手想要环住,冯秀云已经起身,“看你受伤了,奖励你的,别想那么多!”
夏景昀笑了笑,“去帮我把苏先生、公孙先生还有陈大哥请过来一下。”
他想了想,“白公子也叫上吧!”
冯秀云有些担心,“你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夏景昀摇了摇头,“差不多了,没事。”
很快,冯秀云去而复返,除了带回了苏元尚等人之外,还带着一个托盘,上面装着一碗清粥,几碟小菜。
夏景昀的确也有些饿了,一边小口吃着冯秀云喂他的粥,一边笑着道:“实在有些饿了,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自然都客套一番,夏景昀便直接道:“从昨日到今天有什么值得说的事?”
众人就将知道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却都看向了冯秀云。
冯秀云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秦家小姐午后来过,当时你还昏睡着,就没让她进来。”
夏景昀挑眉道:“她说了什么?”
“她说不是她兄长所为,她兄长虽然心高气傲,志大才疏,却不会行此恶毒狠辣之事。哼!但问题是除了他还有谁?石家已经倒了,我们在京中又没有其他敌人!”
冯秀云颇为不忿地说着,但没想到夏景昀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她和在场的其余人都愣了。
“我相信她说的,凶手应该的确另有其人。”
夏景昀看着众人错愕的样子,开口解释道:“首先,你们想想,如果钱公子要动手,选在这个时间是不明智的,要么是他愚蠢到认为他想杀谁就杀谁,要么是他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直接不管不顾了。”
公孙敬道:“第二个可能完全合理啊,前两日流言甚嚣尘上,钱公子由此恼羞成怒,这没什么问题啊!”
苏元尚轻声道:“公子的意思应该是这太巧了。”
“对!”夏景昀微微点头,“就是太巧了,巧得像是有人给你刻意安排好了的一样。流言的出现本身就很奇怪,然后我就遇刺了,就好像是故意要为了将这场刺杀栽赃给秦家而故意炮制出来的一样。”
白云边开口道:“你是说还有人藏在背后算计?就像当初在苏家那样?”
“我就是这个感觉。”夏景昀点了点头,“自打入京以来,我就隐隐有这种感觉,不过一直没有证据,而且诸多大势力角逐,很多事情本来也就是人为,但是这一次,已经威胁到生命了,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他看着众人,“方才我将入京之后的许多事情都一一复盘,还真让我找到了几个可能的突破口。你们去帮我查一下。”
“第一个,前任礼部尚书石定忠的儿子石子俊,有个亲随,就是当初在春风驿打伤乐仙兄护卫的那个,也是我们跟石家交恶最初的导火索,去查查他的下落。”
白云边自然记得起那个人,皱眉道:“如果真是受人指使,挑起我们的争斗,这么大的事情,人家怎么可能说?我们要动用私刑吗?”
夏景昀摇了摇头,“幕后之人的行事极其隐秘,如果那人真的是他的暗子,此刻那人应该已经死了。”
白云边猛地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的价值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夏景昀接着道:“第二件,要查一下风和馆幕后东家,是谁的势力,有没有顺藤摸瓜的可能。”
他微微眯着眼,“当初我一直情绪激动,只当是个命运阴差阳错的巧合,没察觉出问题所在,现在来看,太过巧合了。”
苏元尚皱着眉头思考了一阵,沉声道:“听你这么一说,这当中的确有人为的可能和痕迹。但是他的目的何在呢?”
夏景昀摇了摇头,“这我还不清楚,只有将线索都拉出来,才能判断得了。”
他看着公孙敬,“这件事,咱们不能去查,更不能让人知道是我们在查。让吕一去,通过市井的路子去悄悄地摸。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公孙敬连忙起身,严肃道:“好!”
“行了,别的事情大家也不必担心,该怎么忙就怎么忙,不要乱了秩序,我这个就是点皮肉伤,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众人起身朝外走去,苏元尚忽然转身道:“如果这两个问题都让人确认了,我们也只是知道有人在其中行事,并不能找到是谁,又该如何呢?”
夏景昀勉强地笑了笑,“到时候,我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