隶臣虽然只是一个极小的职务,但却是不可或缺的尸检人员。
难不成,幽茗客栈那种阴暗之地,也会对一具尸体感兴趣?
不过细细一想,那种地方死的人大都是身份不明之人,这其中不乏牵扯官宦子弟,有隶臣倒也不足为奇。
君昭薄唇一勾,空出一只手来捻着茶壶倒进慕鸾用过的那只杯盏中。
慕鸾看着他平静地饮下茶水,解释道:“我曾听父兄说过,幽茗客栈是个鱼龙混杂之地,表面富丽堂皇,背地里都是些吃人不见骨头的行径,纵使真有命案发生,就连京兆尹和大理寺都没辙。
连官府的手都伸不进的地方,足以说明幽茗客栈里有一张巨大的暗网,守护着那最阴暗的秘密。”
这个秘密或许就是君昭甘愿成为一名罪奴的原因。
君昭偏头朝她看来,墨色的眼睛像是不可测的深潭,带着些许兴味道:“幽茗客栈堆积尸体的地方名唤阴司,那里生寒防暑,最是能防止尸身腐烂,我每日便在尸体堆里挑挑拣拣,品相完好的便暂时保存下来,缺胳膊少腿的自是要先用掉,免得一颗烂头渗透了一座尸山……”
慕鸾指尖抵住他的唇,眸光震颤。
她料到君昭所经历的事定然比她想象的更摄人心魄,可当亲耳听见他漫不经心吐露出来的话时,她只觉得每一个字眼都瘆人得慌。
他说的漫不经心,仿佛是挑拣果子蔬菜办随意。
可那是死人啊,需要经手多少具尸体,才能如现在这般云淡风轻地提起。
慕鸾面色都白了一瞬,脑海中突然掠过一抹念头,她放下手来,迟疑着问道:“你昨夜去挖人坟,莫不是……”
她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那只捻着杯盏的手。
莫不是手痒了,才想去翻具尸体出来瞅瞅?
君昭感受着她有些绷直的身体,嗤笑一声,不怀好意道:“若我真是得了怪癖,去挖具尸体出来瞅瞅,鸾鸾当如何?”
慕鸾蹙眉回眸看他,轻声道:“尸体有什么好看的,人活着不能总惦记死人的事,死人有阎王爷守着呢,就算那人犯了滔天大罪,也有十八层地狱等着他呢,死人有死人的活法,活人有活人的活法。”
说到这,她话音顿了顿,倾身倚靠在他肩头,低声道:“不管你以前经历了什么,现在都有我陪着你,阿娘曾经说过,相爱的人可以抵万难,君昭,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小时晏。”
君昭嘴角的冷笑沉了下去,他下颌靠着她毛绒绒的发丝,如视珍宝般揽紧了她。
是呀,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那个无数个夜晚萦绕在他脑海中的那个梦境,那具冰冷至极的冰晶棺,以及躺在里头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
梦里他不止一次地抚过她的脸颊,环过她的腰身,却没有那一次如现在这般柔软,这般带着绵绵的暖意。
死人是不会动的,不能言不能语,更不会像现在这般听话地倚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