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赵烨的府上,也只亮起一盏灯笼,清雅而寡淡。府中下人,都已经是睡去了。除了那些,还有巡夜的家丁们。
家丁走过时,也会看一眼唯一亮起的那一盏灯。
他们并不知道,自家的老爷,究竟是怎么了。平常的这个时候,一定是已经睡下了。而今天,主屋一直都是亮着灯。
“怎么回事,老爷还不睡。”
“谁知道呢,听说昨儿是开国公来了咱们府上。”
蜡烛下,赵烨将写好的折子,又一次揉成团,扔在一边。
整个人,精神都是十分的萎靡。两只眼睛,浑浊且无神。那一双手,无力的握住笔杆,虚虚的写下几个字。
“什么时辰了。”赵烨突然大叫一声。
站在门外的管家,匆忙把门推开,“老爷,翻鱼肚白了。再过半个时辰,您就该上朝去了。小的,还依着往常那样,给您预备好官服?”
管家试着问了一句,而赵烨却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白纸,半天就没说话。
“老爷...”管家又叫了一声。
赵烨废力的抬起手,声音嘶哑无力,“行,知道了,你就去预备官服吧。还有,去告诉夫人,让她回趟娘家。若是她娘家不愿帮这个忙,就让夫人带着少爷,别回来了。”
赵烨的夫人钱氏,是原礼部尚书钱敏之女。
两家联姻之后,赵烨官位也是步步高升,直到做了这户部侍郎。而钱敏,虽是赋闲在家。但朝中多数官员,还得尊一声钱敏为恩师。
门,又关上了。
赵烨长叹一口气,握紧拳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只为贪这几两的银子,却落得一个要被满门抄斩的下场。自作孽,不可活。”
白天时,常升让赵烨供出的那一份名单。
名单上,人数之多,足以让赵烨胆寒。他知道,即便是保住了性命,这户部侍郎他也是当到头了。
而其中,也有不少,并未参与其中,只是与几位主犯关系匪浅。
“这些人,可都是冤枉的。万一日后翻了供...”
常升抓住赵烨的手腕,阴森森的笑道,“当初,胡惟庸一案中,可也有不少是冤枉的。可他们,死就死在与胡惟庸、汪广洋有来往。再说了,皇爷定的案子,日后谁敢翻供。”
这话入了耳,赵烨才知道,这哪是查鼎轩阁贪腐一案。
这分明是要把一个群体,给连根拔起。就像当年,被连根拔起的胡惟庸、汪广洋一样。
“冤枉不冤枉,不是他们说了算,也不是会审三司说了算。你可得在心里头,好好的掂量掂量,大明朝的皇帝,到底是谁。”
常升这最后一句话,彻底浇灭了赵烨全部的希望。
胡惟庸案,是为儿子立威。
而这一次,自然又是为孙子起势。
但无论是儿子还是孙子,他们可都是姓朱。
想到这儿,赵烨摇摇头,将常升给他的名单,自己用手抄录了一份。
早朝之后,这些同僚可就见不到了。
“来人,传早膳。这恐怕,是老爷我吃的最后一顿白米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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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陛下,这是司礼监的赵公公说出来的。这是闲暇时,奴婢几个在一块儿闲聊,于是多说了几
洪武元年起进宫,直到今年。赵二喜在宫里,整整伺候了十七年的时间。十七年里,不少
瘁。他转身去看朱元璋,显得有些委屈,“皇爷爷,常家几个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这是有人
朱元璋看着朱允熥的眼睛,愣愣的发神,“别急,咱说了多少次了,遇事,万万不可自己先乱
虽然担心自己父亲的身体,但徐允恭却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做的好了,徐家还能得个魏国公
过去,“怎么着,现在送你们先回府吧。你看这天,也暗了下来。宫门、城门,怕是已经都给关
不得有丝毫的耽搁。沿途驿站,已由兵部、户部,打点好了。给我们备上最好的马,一路的吃食和草料。”
来,跑到徐氏面前,行一个礼,“侄儿见过四婶了。听说,四婶出城又回。如今又要出城,特替母亲来送。”
一人站着,警戒四周。一人坐着,打盹充神。只有在巡查经过时,站着的那位,才会一脚把打瞌
徐氏一只手,在朱高炽的小圆脸上,不停的抚摸,眼眶里渗出泪水,“儿啊,到了你爹那儿,
间,对宵禁没有严格的限制。基本在打更前,都可在街上走动。不过也能随处可见,到处巡查的
平,告诉老三(徐增寿),让他别犯浑。他该是谁的人,他心里头清楚。真让皇爷和吴王抓着把
么。真到了该请罪的地步,你就该和皇爷爷、父亲去请罪,而不是孤。孤杀不了你,却也救不了
淡,明星渐稀。天边一处,泛起了白光,连接天地南北交界处。距离北平越近,徐氏就越是心中
爹是藩王,又是塞王。大明朝往后的北境,还得倚仗咱们呢。而且,咱们手上有东西,咱们怕
画。旁的事情,一律与孩儿无关。他们争经他们的,孩儿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留不得把柄给
菜,已经放着一个多时辰了。这一个多时辰里,他只进了几颗米粒。其余的时间,都在目不转睛
吧,这回又是谁在父皇身边,说了几句谗言了。让你毛镶到北平来,是要拿了孤呢,还是要拿了
您,还是永昌侯。带兵在外,皇爷可是一道旨意,也没给过您二位。更别说,让下官跑到北平
草,还是一片枯黄的颜色。踩上几步,泥土很硬,也很松散。稍微的一用力,就能踩出一个脚
毛镶拖走。一瞬间,徐增寿万念俱灰。他心里清楚,一旦自己的罪证坐实。那等待徐家,将是什
徐氏抹着眼泪,“殿下,宫里确实有这样的传言。就连母后都说,这事儿戳到父皇的脊梁骨
上,还挂着两道淡淡的泪痕。一路上,徐氏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她也感受得到,徐家将要承受的
姚广孝睁开眼睛,眼珠子转了转,再给闭上,“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徐增寿被
“从今日起,除燕王妃外,与徐家一众之人,不再有任何的瓜葛。无论到了何时,无论身处何
徐允恭全身一怔,垂下脑袋,又猛的抬起,“烦请公公,再去通报一声。就说,魏国公长子,
朱元璋盛上,“重八,允恭这孩子,又犯了什么事了。我瞧着,这孩子挺老实的呀。怎么到了你这
的雨,可越下越大了。”马皇后不停的扭头,看向外面,“重八,给他一个恩典,让他回去吧。有啥
爱如往常,“妹子,咱和你明说了吧。散布谣言,压根没这回事。从头到尾,都是咱让毛镶去干
当时,她是有意将徐氏也嫁给朱标的。只不过,遭到了朱元璋的强烈反对。而后来,徐增寿
“不光是徐达家,咱要的是满朝文武,都对标儿和咱大孙,死心塌地的。咱老了,还不知道,
孙性急。从现在起,大孙就开始有意的提防老四了。这日后,等到了他即位,对老四还不更加的
候,死犟死犟的老四,还不得和咱大孙闹起来。咱不趁着现在,打磨打磨老四的心性,难不成真
后的皇帝坐稳了位置,又得让咱们大明朝的藩王能够一直存续下去。所以啊,这个头,还真得是
木屑的长杆,立在徐允恭的身边。长杆顶部、中部,各是一盏灯笼。仅仅这一小片的光亮,才能
子,最不慌的就是徐达。这个老狐狸,奸的很。咱心里头想的是啥,他总能猜出来。跟在咱身边
然的站在屏风后头,背过身。直到里面没了声音,才掌着灯过去,“娘娘,您该回宫了。外头下
那儿去了,当初说恨不得根都生在我床上。现在可好了,做了皇帝,嫔妃也多了,我那儿你是一
食,做些吃的送过去,就说是吴王的意思。还有,让吴王到永安宫来,把徐允恭带走。从头到
个。或是都杀,或是都留,咱不过问。只一个,要让徐允恭知道,是谁把他从这儿带走,是谁能
直到现在,朱元璋也不愿意去承认,自己哪里是做错了。他始终觉得,政策不错,错的是执
今天却是个例外,被人一直引着,直到引至了前门。刚刚转过了弯,就能看到,跪在雨地
么,还要通报你不成!赵二喜手底下,都是些什么不懂规矩的废物!怪不得,皇爷爷厌了你们
再惹了朱允熥不高兴。宫里的太监都知道,自从王八荣被送去浣衣局之后,朱允熥就很少对伺候
呢。皇爷爷不见你,你就去找皇祖母,去找奉天殿找父亲嘛,哪有像你这么跪的。真不知道,你
公,是大明朝的魏国公,是皇爷的魏国公。大明律,朝臣不得勾结藩王。臣虽万死,不足以平皇
水,都不能平息蓝玉内心之火热。已经不记得,到底是过了多久。他都不曾有过这种对建功立业
是不是皇爷来旨意了。快说,打还是不打。他娘的,老子都快憋死了。这几万人在这儿,又没个
意,是太子的。太子说了,由户部给足钱粮,咱们休整几日,打过江去。抽调出精锐,选一偏
了,徐家老三的事儿。那狗日的,老子再见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坏了三爷的大事,有他受
王。就是求,也要把燕王手底下的北平兵,给求过来。这一仗,不止为咱们自个儿打,更是为太
了。走,跟咱们进来,去见燕王。三爷来信儿了,着内库给你家送去了一年所用的绸缎、金
有阴阳两谋,前难防,后难断。昔汉武帝,一手推恩令,无法可解。而今,吴王一道后加的旨
切,都是顺理成章。但实际上,二者都来的太快。十几年的文武之争,以蓝玉案之后,文官取
么做的后果。他只知道,无条件的去信任文官。如此一来,再加上,皇权的不稳定。这些,都促
削藩过程中,所带来的风险。所以,朱允炆,错就错在,他还没能很好的握住皇权时,就开始匆
“明儿,我派人送你去京城。到了那儿,在吴王身边,不可无礼,却也不可漏了怯。你和他,都是
请燕王,同去军中。太子殿下旨意,您不得随军同去北平。但北平军士,素以您为首。您还得过
啥话,下官既然接手北平大营,那自然有守土护民之责。您若是想留在北平,下官可给太子上一
叫来集军。朝廷有旨,今日起备军过江,征伐高丽,直捣开京城。所有人,听凭永昌侯调遣,违
敌。兀良哈虎视中原,女真又妄图光复旧金。昔日阿骨打、铁木真,皆屠中原百姓。如今大明已
“永昌侯启上,孤于京中,素闻大军即将开拔过江。孤虽身在京城,却亦知战事之艰难。听闻
勇冠三军,治军有方。皇爷爷也称赞您为,大明冯唐。虽如此,亦不可轻敌。孤于京城,摆上酒
些老家伙。这要是换作别人,哪儿还能管咱们这些人的死活。那些读书的,哪个不是盼着咱们赶
常森笑的更厉害,朱允熥是他的亲外甥。朱允熥越是和他们亲近,常森就越是高兴。尤其是
刻起军。马、步、枪居于前,火铳居于中,火炮再后,盾兵最后。半个时辰之内,各营有未起军
原地扎营,等候着朱元璋或者兵部来的旨意。但在此期间,李成桂似乎是一刻也等不及,几次请
大明皇帝陛下进军的旨意,到了没有。如今咱们在江北驻军,已经快一个月了。若是还没消息,
旨,开拔过江。我也传令诸军,各自开拔。从今日起,三天内,全都过江。只是过了江,大军的
的。三爷远在京城,不晓得军中的情况。他不晓得,你也不晓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先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