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双层竹门牌楼立在桥前，门后的竹架顺着桥的两边搭建起护栏延伸到对面桥头，间隔着挂住精美的灯笼，像是路灯一般照亮了桥上和水面；门牌上写着的“东湖中瓦”四个大字被周遭的各种灯火映亮，下方门两侧站着两个带水火棍的监市（相当于城管）。

    过了桥就是瓦舍，还没过桥的这边就已经是人声鼎沸了，季鸣月挤在人流中，向思宁抱着她的胳膊，方景星拉着她挎包的带子。

    常许……应该还跟着吧。

    人真的好多啊，季鸣月有一种周末去商城挤地铁的错觉。

    大概是因为入口不大，即使桥面已经算是宽敞了，但同一时间通过那么多人还是有些勉强，过了桥之后就舒服许多，起码不至于人挤人。瓦舍的占地面积非常大，一眼望去有数不尽的摊贩和高矮大小勾栏。

    方景星一看到那些或是支摊子或是坐在路边摆摊的商贩们就起了警惕心，拉着季鸣月包带的手一刻都没松过，第三次提点她：“我们是来做正经事的。”

    季鸣月把包带往回扯了扯：“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这里比街上还热闹，海州到底有多少人啊？怎么哪哪都是人海。”

    方景星随意道：“那是自然，这可是京城，自有你想不到的繁华。”

    季鸣月来到这样人多的地方，被吵吵闹闹的声音充斥了大脑后，她就会觉得自己活得多么有盼头，瞧瞧，这里还有数不尽的趣事还没探索呢。

    人声嘈杂，常许微微提高音量：“孙二娘曾在杏花棚中演艺。”

    季鸣月：“杏花棚往哪走？”

    向思宁指了指一处：“你们看，那边多是勾栏聚集地。”

    几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人群之中瞧见了一排竹木搭建起来的棚式建筑，也就是勾栏。

    因为懒得一个个找过去，一走到那排勾栏处，方景星就揪住了一个路人问杏花棚是哪一个。

    路人伸长手往里边一指：“就最里边最大的那个，要钱才给进的。”

    “好，多谢。”

    几人往里边走，一路上多是一些开放式的小型勾栏，就用竹木搭起来一个半人高的台子，上面有一个或是多个艺人在表演，围观的群众或是坐在地上或是站在边上观看，有一个小童拿着盘子在观众间讨要赏钱。

    这些勾栏里的表演各有不同，小唱、杂剧、傀儡戏还有说书等，季鸣月看得目不暇接，恨不得多长几只眼睛和耳朵，全分散了去看才尽兴。

    小勾栏棚子，参考这图~

    走到最里边，就见一个半圆形的大棚子，占地面积可观，外边的竹木墙高高的，把里头遮得严严实实的，和其他开放小勾栏很是不一样，一看就是“高档场所”，走到正面，勾栏门牌楼有两层，上面挂着一个写着“杏花棚”的大牌子，门口站着两个伙计，正在逐一收钱。

    季鸣月听到其他客人的问话，伙计说是一个人要两百文。

    好贵！

    昨天才花出去五两银子呢，季鸣月觉得自己为了办案付出了太多，这会开始动小脑筋了：“诶，你们说咱们这司理院的搜查令能当门票进去吗？”

    “谁知道……”方景星应了一句后才反应过来，“行了，你的那份我帮你付了。”

    他说着就要过去，季鸣月连忙拉住他：“别呀，试试嘛。”

    方景星有些不情愿：“我不想干占人便宜的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来正经办案的！”某人开始义正辞严起来，“若不是问孙二娘的事，我才不进去看什么表演呢！”

    方景星：不，你会。

    这时候常许说：“常某倒觉得可以一试。”

    “还是常许懂事！”季鸣月去包里掏搜查令，“放心吧，如果他们不乐意，那付钱就是了，我绝不勉强！”

    “当真不勉强？”

    “我难道是什么欺男霸女的恶徒吗？”

    方景星就不应声了，季鸣月如果回头，就能看见他脸上写着几个字：

    怎么不算呢？

    大概是因为门票贵、边上又有许多免费的勾栏可以听，所以杏花棚外围观的好奇群众比较多，真的要付钱进去的少。四人没排半分钟就到他们了，那个伙计朝她伸出手：“姑娘，两百文一人，三人成行一人打九五折。”

    季鸣月一边往包里掏一边哈哈道：“真是大方的折扣啊，剩下的几文钱去里边是不是正好可以买三颗花生糖分着吃？”

    那伙计讶然道：“姑娘竟是熟客。”

    季鸣月：……

    猜中了啊，诡计多端的高端场所。

    她更不想付那两百文了，当即把手中的搜查令展开道：“你就说凭此令能打几折吧。”

    那伙计眯着眼凑上来一瞧，瞬时大惊失色地后退了两步，朝她行了一礼：“原来是司理院的大人，快快里边请。”

    季鸣月也是一愣，没想到他态度这么好：“额，门票……”

    伙计小哥恭恭敬敬的：“几位大人莅临寒棚，蓬荜生辉，哪能收门票钱？”

    季鸣月：o.o

    还能怎么着，端着架子先呗：“咳……好。”

    几人跟着进了门，季鸣月退了两步，凑到常许边上小声问：“喂，你刚刚说可以一试是这个意思？”

    常许微微侧过头低下，也小声回她：

    “像东湖中瓦这般规模的瓦舍，一般由官府派街道司的人手来管辖纪律，刚刚在入口处季姑娘也瞧见了，有两位监市在守着。而瓦舍中大小事宜，包括摊贩勾栏的搭建营生，皆要得到修内司的批准。故这些商人不会与官作对。”

    季鸣月了然点头：“有权有势就是好。”

    常许无声笑了笑。

    进了勾栏门之后是一个过渡用的房间，依旧瞧不见里边的场景，但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木坡可以上去，伙计小哥领着四人从左边的木坡上楼后，杏花棚里的情景便显露在几人眼前。

    季鸣月的第一感觉是，像她在历史书上看到的斗兽场……哦，半个斗兽场，因为是半个椭圆形。

    不过和斗兽场那样生硬冰冷的混凝土和石材对比起来，杏花棚的竹木楼阁处处透着温婉和细腻。两者皆为表演、观赏场所，前者的构造似乎就适合血与肉的碰撞冲击，而后者天然让人联想到婉转悠扬的歌舞百戏。

    季鸣月瞧见那舞台上的歌女，身着华丽、歌色绝伦，实在是漂亮得紧。

    从上往下看，观众们层层叠叠地、就是电影院那种由近及远、由低到高的一排排座位，团圞坐满了半个椭圆，就正对着舞台中央那块看电影最佳观影位空着，连椅子都与边上格外不同，一看就是VIp座。

    大勾栏棚子，参考这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