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鸣月还在打量着,就见秦颖一脸出神地用双手捧起里头那个磨喝乐,双目发直的,一瞬间泪眼婆娑起来。
她无声地叫了句,季鸣月看她嘴型,好像是“娘”什么的,接着就两滴眼泪滑下来了。
哎呀哎呀这,季鸣月心想,这两滴眼泪可不关她的事呀。
“你没事吧?”她属实觉得安慰人是个难差事,“要不你先拿着这个小娃娃去边上哭一会?”
秦颖回过神来,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没事……想起了一些伤感的陈年往事,让姑娘你见笑了。”
“我可笑不出来。”季鸣月说:“这是你娘给你留下的遗物?”
“嗯。”秦颖叹息着笑一声,“果真是会触景生情,当时收起来也是对的。”
“可不一定,”季鸣月觉得这和脱敏反应差不多吧,“若是你天天摆在床头看着,总是会在眼泪流干之前变得麻木的。”
秦颖又落下一颗泪来,她紧忙擦去:“你说得对,但我不想让这份伤感麻木。”
季鸣月心想这不是自虐吗,不过这会她懒得管别人的想法,只在意木箱里的东西了。
那些衣裳首饰的她不太在意,先是拿起了那折起来的一叠纸看,翻了两张发现,上头不是什么字啊文章的,就是画,当然也不是高双那种值钱的画,只是小孩子的随手涂鸦罢了。
其实和21世纪幼儿园小孩画得也差不多吧,就一家四口,边上有房子太阳小路和树,最多再加一个误入的小狗小猫,画风就是小孩的画风,简约抽象、男女不辨,季鸣月大概能看出来两个小孩里头,那个头发留一撮的是秦聪?
第一张画,两个一高一矮的大人,两个一高一矮的小孩,看发型,矮的小孩是女孩。
第二张画,两个一高一矮的大人,两个一样高的小孩,看发型,一男一女。
第三张画,两个一高一矮的大人,两个一高一矮的小孩,看发型,矮的小孩是男孩。
第四张画,一个大人,两个一高一矮的小孩,看发型,矮的小孩是男孩。
第五张画第六张画第七张,都是画一个女人,有时候边上牵着一个小孩,好像是女孩。
……
季鸣月看了没太懂,余光瞧见秦颖也在盯着自己手中的画看,便问她:“这是什么时候的画?”
“快……”秦颖似乎也不记得确切的时日了,“快八年前吧。”
“你娘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秦颖默了默:“八年前。”
“你弟弟今年几岁、又比你小几岁来着?”
秦颖顿了顿:“今年十二了,比我小八岁。”
“哦,”季鸣月这下看出哪里奇怪了,她拿起第一张画和第二张画说,“那八年前……你弟弟四五岁,你十二三岁,为什么画中反而是秦聪高一些?”
秦颖看向画中的两个小孩,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小时候……我想要一个可以关照我的哥哥,而不是弟弟。可是哥哥如何在我之后出生,我只好在画中畅想。后来接受了现实,便画得‘我’高些了。”
“哦。”季鸣月点点头,心想大概是小时候秦颖身为姐姐,一直被耳提面命着要照顾弟弟,所以才想要一个哥哥吧。她好似是觉得大的孩子就该照顾小的。
不过……
季鸣月盯着那几幅画瞧了瞧,怎么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算了,先收起来吧,等会问问师父他们。
见她要把画收起来,秦颖不由得问道:“季姑娘,这些都是小时候不懂事作的画,您为何还要……”
“你放心,等案子办完我就会还给你。”
她是不由分说地将画收入了包里,秦颖的视线就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了她的挎包上,久久没有离开。
季鸣月又走流程似的拿起木箱里的东西依次看了看,还检查了那个让秦颖哭泣的磨喝乐有没有暗藏玄机——当然是没有的,就一个褪色的破娃娃罢了。最后也只是收了几幅画。
搜好了秦颖的房间,于是转身又去秦聪的屋子,进屋前,她才恍然地问陆觅怎么不见了,秦颖就说他在前边的店里帮忙。
季鸣月就嘿嘿笑道:“他对你挺殷勤的嘛。”
秦颖一愣,嘴角扯了扯:“陆公子只是热心罢了,初见时帮了他一些小忙,之后偶然相遇,他见我营生不易……”
“好了好了,不用解释,”季鸣月一边往秦聪的卧房里走一边说,“你不过是觉得自己拖家带口的,人家又是太学大有前途的人才,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嘛,我懂得。”
秦颖在她身后沉默地跟着,没有再回复了。
秦聪的房间和秦颖的差不多大,里边也很简洁,东西不多。秦颖的衣柜里还有些不同款式颜色的衣服呢,他的柜子里就寥寥几件,瞧着都挺旧的了。衣柜也比较小,因为边上又摆了一个很窄的书格,上面放了不少书。
季鸣月拿了几本看看,是一些学堂会用的教材,毕竟秦聪没去上学,放书在家里自学也是可以的,不过……
“这些教材十二岁的小孩就能看得懂?”季鸣月拿起其中一本,“嚯,还挺旧的了,秦聪经常看?”
“季姑娘误会了,”秦颖摇摇头,“这些是收的别人的旧书,还有一些是陆觅从太学里带来的,秦聪他……平时忙着帮我营生,看书的时间也不多。”
原来是二手书。
以防万一,她随手抽了两本,检查了里边的字迹,发现确实是不同的,便又放了回去。
这回她先趴在秦聪的床底瞧了瞧,想看看他有没有一个储存回忆的小木箱,只可惜床底空空荡荡的只有灰尘,季鸣月站起来拍了拍手,略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