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是过了三盏茶的功夫，永康帝终于批阅完了一摞奏折，端起手边的茶盏来，茶盖刮掉上面的茶叶沫，喝了几口才淡声吩咐道，“起身吧。”

    曲明哲跪的，双腿都有些麻木了，还是李忠指使着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过去扶了他一下，他才能站稳，“微臣多谢陛下。”

    曲明哲起身后低着头，他自己单独来圣宸宫面圣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见过永康帝这么地严肃过，严肃之中还带着些许怒气，让他不敢开口说话。

    “明哲，最近朕收到了边疆的急报，说是边疆不太安分，有几个附属国，甚至暗中勾结，蠢蠢欲动，我们不能不防啊。”永康帝的语气中带着些着急，可是没说是那几个附属国勾结，那急报更是没有拿出来。

    但是他贵为一国之君，他的话容不得任何人反驳，曲明哲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陛下，今年年初，我北启刚刚拿下了西凉，本来以为附属国可以安分一段时间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别的心思，实在是愧对陛下圣恩啊。”曲明哲拱手道。

    “微臣认为，陛下应该早做打算，免得一个不小心，让那些附属国得逞。”

    “出兵不急。”永康帝将茶盏放到了御案上，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朕想派一位将军，先去边关看看情况，顺便替朕驻守边关两年，明哲，你是最好的人选。”

    曲明哲闻言，撩袍而跪，“陛下，微臣的母亲刚刚薨世，微臣的妻子刚刚怀有了身孕，请陛下体谅微臣，微臣实在是……实在是力不从心啊。”

    曲明哲不是没有听出来，永康帝不是真的要让他去驻守边关，而是要发落了他，否则就绝对不会说出两年这样的话。

    “这是做什么？”永康帝微微皱眉，指了指李忠，“快将世子扶起来。”

    “朕不是不知道你家里的事儿，可是明哲，现在边关是最需要人的时候，朕自然是要派一个自己最信任的人去做这件事儿了。”

    “朕登基之后，就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兄弟，顾延是个不错的人才，可是也早早地离开了，明哲，若不论君臣，只论兄弟，朕能完全相信的，只有一个你了。”永康帝开始打感情牌，不管是论君臣还是论兄弟，曲明哲都是他信任的人，不能再拒绝这差事儿，老老实实地去驻守边疆就行了。

    曲明哲被李忠扶着起了身，好像是知道了永康帝为什么要发落他，谢芸的事儿，坐在龙椅上的这位天子一定知道了，若是他再说拒绝的话，就是不识抬举，永康帝是一定会由着懿淑妃谢昭把这件事儿闹大的，到时候对大长公主府、颖容华还有璟序，没有任何的好处。

    永康帝这是在给他脸面，若是他不要，后果是什么他也说不准。

    曲明哲再次跪下，对着坐在龙椅上的永康帝重重叩首，“微臣遵旨，叩谢陛下恩典。”

    “陛下，今日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是相见之日，微臣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妹妹颖容华，还请陛下恩准。”

    事发突然，但是曲明哲还有很多的话想要嘱咐颖容华，必须要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了。

    永康帝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点了头，曲明哲不能进后宫，只能派人将颖容华曲书婉传了过来。

    *

    兄妹二人在宫门口处话别，知道了曲明哲要去边疆，颖容华像是疯了一样，“哥哥，你为什么要去那里，一走就是三年？娘亲刚刚离开，嫂子还有着身孕，为什么你不拒绝陛下？”

    颖容华曲书婉急得眼眶都红了，领兵作战还行，让曲明哲驻守边疆是什么意思？

    “能拒绝早就拒绝了。”曲明哲微微叹息，从颖容华曲书婉的眼神中看到了些许的不舍，其实他也是啊，舍不得自己的妻子和肚子里的孩子，舍不得自己的妹妹和还没有一周岁的璟序。

    “可是陛下今日不会给我拒绝的机会的，婉儿，谢芸的事儿，他已经知道了。”

    颖容华曲书婉瞪了曲明哲一眼，“他怎么会知道？是不是你安排的不够谨慎？还是……”

    说着，她看向了懿淑妃的方向，“是她，一定是她！”

    看着曲书婉的拳头已经攥起来了，曲明哲冷静地抓着她的胳膊，摇着头，“婉儿。”

    曲书婉不明白曲明哲什么意思，难道是让她在谢昭面前认输吗？那怎么可能？

    她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可是曲明哲依旧死死地攥着她。

    “婉儿，听话，我虽然没有接触过懿淑妃，但是三年爬到那个位置，就说明她不简单，从哥哥战胜西凉回来，你们之间的战争好像从来没有停下过，可是婉儿，你哪一次真的胜了？她不还是坐在懿淑妃的位置上，手里有着协理六宫之权吗？”

    “我知道你自小要强，可是宫里不是府上，也不仅仅有你们两个人。”

    “她是你的眼中钉，也不一定不是别人的眼中钉，婉儿，你知道我这话的意思吗？”

    曲书婉沉默着，细细思考，这些日子是不是自己太冲动了，才一次次地受挫？

    娘亲薨世，爹爹离京，哥哥也要去边疆了，她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孤独。

    “别再那么冲动，对懿淑妃动手，乖乖等哥哥两年，等着哥哥回来，好不好？”

    曲明哲何尝想看到懿淑妃谢昭处处压着自己妹妹一头，可是他了解曲书婉，也害怕自己远在千里之外，没有办法护住她。

    两年，是永康帝给的时间，等两年后，永康帝怒气消了，一定还会让曲明哲回来的。

    曲书婉眼眶含泪，点了点头，承诺道，“哥哥放心，我不会再轻举妄动，也会照顾好嫂嫂和孩子的。”

    有曲书婉这句承诺，曲明哲也还算放心，他要回去，和自己的妻子话别，然后就要去边疆了。

    颖容华曲书婉擦干了泪水，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瑶华宫的，曲明哲分析得对，现在可以不对谢昭出手，可是两年后，真的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