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

    程敏政对面的考官弱弱发声：“下官有话要说，两位先停一停。”

    两个人自顾自地说着话，并没有搭理他。

    胡礼面对程敏政的一通指责，冷静陈述：“程考官，我并非此意，你又为何要曲解我的用意。”

    “那你是何意？”

    程敏政横鼻竖眼，直言：“若他连四书五经都不能融会贯通，我劝你早早放弃此事。”

    胡礼刚要开口，另一位同考官趁着空档，立即说道：“下官这里有一份卷子，前两处答得异常通达，可算学、诗赋部分简直是与前两场文风割裂开来，让人不忍直视。请欧阳考官明鉴！”

    这位考官将卷子呈上去，胡礼见此也将手中卷子递了上去。

    欧阳涣坐在案前，仔细查阅。

    底下的官员不敢吱声，均用眼神沟通交流。

    他眉头紧锁，看着手中的卷子，对这几份卷子印象深刻。

    可是，将三场的卷子按照次序排好，这么一看，好似有些怪异。

    这两份卷子像是小儿偷穿大人衣，太长太大，并不合身。

    他放下卷子，看着场内众人。

    “如何？”

    程敏政急切地问。

    欧阳涣点点头，用凌冽地语气说道：“将这几份卷子的墨卷一同拿来，我们自己对读一遍。”

    “你是说，这几份卷子对读出了错？”

    “检查总归无错，榜上诸生全部核查一遍，此事便辛苦各位，帮我对读。”

    欧阳涣带领着其他考官连夜核查，终于将墨卷全部翻阅完毕。

    众人看着桌上十几份与墨卷毫不相同的答卷，这还是单单对读查阅上了草榜的朱卷与墨卷，欧阳涣都不知晓，若是全部答卷都对读一遍，又该出现多少错漏。

    “竖子，胆敢坏我国之基！”

    程敏政暴跳如雷，拿着名单就是一通狂躁地输出。

    胡礼反倒上前宽慰程敏政，上前宽慰：“程老，你年岁已高，容易怒气伤肝。”

    程敏政与胡礼本就没有矛盾，只是意见相左，两人发现卷子乃同一份自是没了争执。

    欧阳涣连续熬了几夜，面上铁青。

    “把这两位胆敢割卷的对读官扣住，送去外帘，交由监临官审问。诸位再随本官核对一遍朱卷与墨卷吧。”

    暂且不论吕原与罗崇岳如何述说，乡试放榜延期六日的消息也通过外帘一并宣布，考生原本这几日就不得安眠。

    此话一出，考生自发聚在一处，谈论此事。

    王晟没有参加集会，趁着这几日与王晏四处游玩，还买了一些物件准备带回村。

    至于为什么没有邀请季少淮，那是因为他一出贡院，就病倒卧床，王晟只能寻着间隙去看他。

    倒是夏子衡听说王晟有了空闲，便自发领着王晟与王晏游玩周边。

    对他来说，最高兴的事莫过于乡试考算学。

    “王夫子，若是乡试考算学，我祖母便不会认为这是小门小道，我也可以归家。”

    夏子衡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地呐喊：“回去喽，回去喽。”

    季少淮披着披风，看着在院中疯跑的夏子衡，眉眼带笑。

    “咳咳。”

    “季兄，此处风大，你就回去歇息吧，左右有家仆与我，你不必在此守护。”

    季少淮连连摆手，扶着柱子缓了许久。

    “我来此不是为了子衡，大夫说我要透透气，这不正巧你来看我，我便顺道出来。”

    他回完话，又将目光投向夏子衡。

    “子衡出生不过一个年岁，便没了父母。他的祖母，也就是我的岳母大人，可能是为了让他查明真相，才强逼他读书。”

    “我们这些年长者尚且不能查明，何苦将这些事压在一个孩童身上？”

    王晟一怔，随即问道：“你告知我此事，可有问过嫂嫂的意见？”

    “她自是知晓，否则我也不敢告诉你啊，王兄。”

    季少淮听到这句话连咳几声，赶忙接上前头的话。

    “子衡虽总说待在此处甚好，可我观他，每至佳节便领着家仆去渡口，看他来时之路，应是想念至极。”

    季少淮释然说道：“两年来，我们一直将子衡的事用信件寄给岳父，这回他亲口放话，要让子衡回去参加寿辰。”

    “这样也好。”

    两人一同将目光放到夏子衡身上。

    院中回荡着他的笑声，王晟与季少淮亦是受其感染，不自觉带着笑意，就连等放榜的焦虑都冲淡几分。

    一日，王晟与王晏游玩归来，王晏突然说道：“乡试过后，晟弟可有空闲？”

    “空闲？”

    王晟虽不理解王晏说这句话的用意，但还是回应道：“有事告假便可，我在甲班，夫子不会不批假的。晏兄，你这么问，是有什么急事吗？”

    “急事没有，我的婚期定在乡试过后，想问问晟弟你是否得空，我想邀你赴宴。”

    王晏提起这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都怪为兄前几日忘了说，凑巧今日想起，便想询问一下晟弟的意思。”

    王晟皱着眉头说道：“你与嫂子是如何相识？为何我年节并未听闻晏兄走三书六礼一事？”

    其他不说，三书六礼走下来，村中的人肯定知晓，知晓的话，王静静肯定也会在信中告知王晟。

    王静静一月前的信并未提及，这就有点蹊跷了。

    王晏镇定地说道：“你嫂子乃是县学夫子的小女，因其父脾胃不良，所以日日由她送吃食来县学。我本不敢肖想，是夫子问我，可有婚配，我便知晓。于是，我月前便命媒人上门提亲。”

    “至于三书六礼也是走的，只是，她因守孝，被耽搁许久，邻里间有诸多闲言碎语，与其相商后，决定将婚期设在乡试过后。”

    “虽说简便，但是礼数俱全。”

    他虽语气镇定，可面上的通红不假。

    王晟多问，是怕王晏受到坑骗，但是看他幸福的模样，就知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恭喜晏兄，佳期将近！”

    “几日前，你便和我说，我是你的弟弟，你是我的兄长。即使如此，兄长成亲，哪有不去之礼？小弟必将前去，还请晏兄留好位置。”

    王晟也不纠结，一口应下。

    王晏随即提出邀请：“好说好说，我还想请你与我一同前去迎亲，不知晟弟是否得空？”

    “自是得空，就是我不知晓其中礼节，还望晏兄到时候提点我。”

    王晟与王晏商谈过后，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