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云缓缓的走出了木门,还在回想刚才的惊心动魄,虽然并非杀伐,但那样的千钧一发,比起生死相搏也是不遑多让了。
墨非早就到了后门等候,当木门推开的那刻,已经打算恭喜项云通关。晨曦如约的抚慰着大地的生灵,沉睡中的一切都慢慢苏醒,项云走出的那刻,看了一眼远处的朝阳,还是那么的温和柔软,刚才的血脉喷张已经消散,剩下的只有一丝暖意。
墨非走到项云面前,抬手恭贺道:“恭喜项公子了,十二个时辰内连续通过了三关,获得了我墨雪流殇的上品承诺。”项云看了一眼头顶,微微一笑道:“应该也是刚好通过吧,这每一关都是困难重重啊,尤其是这第三关,虽说是武力,时机却不是。”墨非点点头,说道:“项公子睿智,我们墨雪流殇一直不喜杀伐,但若要弟子在乱世中立足,又不得不为之,所以这第三关的木人并非击败,而是逃离围堵,就像在门外一般,若是遇到危险,得有逃回来的本事啊。”项云点点头,回想刚才的惊险,也是心有余悸。
墨非看项云已经松弛了下来,缓缓的说道:“项公子,既然已经通过了三关,现在就随我去见师父吧,他应该正在正厅等候了。”项云点点头,跟上了墨非的脚步。
二人一前一后,转过了一处小溪,见到一条林荫小道。墨非指着前方,说道:“这里就有一株墨梅,据说已经有一百多年了,项公子可想看看。”项云也很好奇这墨梅是何物,点点头,跟上了墨非的脚步。很快,二人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庭院,并没有木门,只有一处石拱,上面写着梅落风华四个字,每个字都苍虬有力,但却看出了无尽的悲凉。项云虽不喜习字,但是也能体会到每一笔中蕴含的苍凉和思念。眼前的墨梅通体墨黑,枝干粗壮无比,在这寒冬,树下落满了白雪,墨黑的枝干上却有点点的雪白,梅花虽未绽放,但幽香自醉,项云被这香气吸引,忍不住抬起脚步,打算进入园中。
墨非竟伸手拉住了他,摇头说道:“项公子,这个院子不能进入,除了谷主每半月可以入内一次打理,任何人都不能进入,这个规矩据说已经有百年了。”项云诧异的看着墨非,只见墨非依旧摇头,解释道:“具体为何我也不清楚,应该只有师父知道了,这园子还和项公子会得到的礼物有关联,想必师父会告诉你的。”项云点点头,也不便多问,原本想折一段枝条带给雅沁的,现在只能作罢,无奈的迈出了离开的脚步。
谷主墨归早就在正厅等候,童子见到墨非终于带着项云前来,急切的跑过去说道:“大师兄,你带项公子去哪里了,师父已经等候多时了。”墨非回头看着项云,神秘的笑了笑,说道:“项公子,那我们就进去吧。”项云点点头,跟在墨非身后进了正厅。
谷主墨归就坐在正中的主坐之上,背后有一个巨大的墨字,但非用墨所书,而是雪白,项云不明白其中之意,一时看得入神。墨归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说道:“项公子请坐。”待项云坐下后,墨归微笑着问道:“项公子可是好奇老夫身后这个墨字。”项云点点头。墨归开口答道:“这个字正是初代谷主所书,意思是,天下皆墨,墨门亦是,但天下皆黑,墨门独白。项公子可知道意思。”项云想想后说道:“我的理解是,天下之人皆重利忘义,墨门也不能脱俗,但诸侯君王重诡道,灭人心,墨门不愿迎合,需要守住这最后的底线。”墨归听后,赞赏的点点头,说道:“项公子也是有慧根之人,竟和老夫入门之时的答案一样,但师父并未回应,或许墨门本就没有答案吧,答案自在每个人心中。”
项云原本以为这墨雪流殇重铸器,却不曾想也有如此智慧,难怪过去几百年,墨门依旧存在。
童子从后堂出来,手中托盘中有一把通体漆黑的剑和一部书,项云好奇的看着那把剑,这剑虽然通体漆黑,却没有杀伐之气,有的只是相思之意,而且剑身略短,剑鞘也更加细长。
墨归看项云眼神都落在那柄剑上,缓缓的说道:“项公子是我们墨雪流殇百年来第一个通关之人,那三关也是百年前第十代谷主所创,也就是这把剑的铸造者,既然如此有缘,老夫就将这把剑赠于项公子了,还望善待之。”
项云接过剑,轻轻拔出,没有寒冽的肃杀之气,只有淡淡的梅香。剑身依旧漆黑,镶有九朵寒梅,栩栩如生。项云摇摇头,说道:“多谢谷主好意,只是这柄剑好像是女子所用,如此轻盈。”墨归点点头,说道:“项公子好眼力,这柄剑原本就是十代谷主为心爱之人所铸,项公子应该去过梅落风华了吧,此剑就是十代谷主在院中思念爱人,十年未出,取墨梅精华铸造,此剑虽是墨梅所铸,但坚硬不输铜铁,锋利更甚,亦可切金断玉,只是不能见血,见血之后,此剑寒梅必将凋谢。想必项公子也有深爱之人吧,可以将此剑相赠,也是一段佳话。”此时项云眼前出现了雅沁在桃花树下的倩影,想必此剑她会喜欢的。于是说道:“多谢谷主好意,那这剑叫什么名字呢。”墨归点头回礼,说道:“这柄剑叫墨霜剑,还有这本书,是配合此剑的秘籍,叫做墨梅霜雪,此剑有灵,只可守护,不能杀人。”项云点点头,说道:“谷主所言我记下了,这柄剑我会送给她的,她如九天仙子般出落凡尘,必然不会做出谷主说的那样的事情。”项云看着手中的墨霜剑,好奇梅落风华的由来,开口问道:“能否请谷主告诉我这柄墨霜剑和梅落风华的由来,我也好告诉那位姑娘。”墨归点点头,说道:“此事说来话长。”项云不想放弃,立刻起身,抬手行礼道:“愿闻其详,还请谷主赐教。”
墨归叹了口气,盯着那柄墨霜剑,缓缓的开口说道:“此事要从一百多年前说起了,十代谷主鸣叫墨清,他有一个年长一岁的师姐,名字叫墨灵,二人在这谷中一同长大。墨灵作为师姐,对她的小师弟照顾有加,二人一同生活,一同学艺,慢慢的就暗生情愫。一日,两人一同进入谷后深山游玩,发现了一株墨梅,梅香四溢,两人流连忘返,直至深夜,他们师父前来寻找,发现二人相依在墨梅树下,于是做主,张罗二人婚事,也派人把那株见证了二人情义的墨梅移到了小院中,和二人以后一同生活。原本事情到此,必然是一段佳话,但是事与愿违啊,那时大成昭王打算一统天下,倾全国之力猛攻上党郡,我们墨雪流殇虽不愿助君威,但属于韩地,韩国生死存亡,韩王多次派人来请,他们的师父都拒绝了,只是提供了各种兵械,但上党还是无法守住,最后没有办法,只能继续来请。上党守将是冯亭,他是九代谷主的师兄,因为想建立功业,离开谷中,最后一次竟然是冯亭亲自来请,九代谷主无法拒绝,怎奈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无力相助。墨清和墨灵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同时也如父亲一般,二人不忍师父拖着病体去上党,打算自己前去。原本墨清打算他去,但墨灵既是妻子又是师姐,不想心爱之人涉险,就在出行的前一夜,在小院中摆下送别的酒宴,但在酒中下了七日醉,顾名思义,吃下的人会酒醉七日。七日之后,待墨清醒来之时,身旁的妻子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封书信,代替他去了上党前线。后来的事情很多人都清楚,冯婷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祸水东引,拉赵国一同抵御昭王。墨清无法离开师父,只能在谷中苦等三年,长平的最后一战,四十万联军死伤殆尽,墨灵和同去的谷中弟子一个人也没能回来。三年的等待,结果是最爱之人永远的离去,而九代谷主也因为这件事,再不可能服药,很快也就离开了。墨清为了墨门不灭,接下了十代谷主的重担,但是他不想自己妻子的事情再次重演,就设下了这三重难关,开始的时候只是针对谷中四子王,若是能通过三关,自然可以离谷,若是不能,只能留在谷内。经此一事,墨门人才凋敝,难以为继,十代谷主不想墨门毁在自己手中,不让剩下的弟子离开墨门,自己游历天下,收下了不少有天赋才能的弟子。三年之后,墨清带着收下的弟子回到了谷中,又过了几年,墨门蒸蒸日上,竟又超越惨事之前的繁盛。虽然十多年过去了,墨清依然无法忘记自己的妻子,既然墨门已经恢复,墨清就把谷主传给了最后才能的弟子,自己住进了小院。进入小院的那一夜,墨梅竟然开花了,雪白的花瓣融入了树下的白雪,墨清仿佛看到了妻子的微笑。他自此之后十年,未出小院,墨清取得了墨梅树的精华,用了十年光阴,墨清铸造了这柄墨霜剑,后来大笑着离开小院,拔出墨霜剑,在石拱上写下了梅落风华四个字。后来有一日清晨,十一代谷主来了梅落风华,并未看到师父,只在石桌上看到一封信,还有那把墨霜剑,笔直的插在墨梅树下。信上写到,希望以后的每一代谷主,半个月来打理一下小院,特别是那棵墨梅树,一定要照顾好,还有若是有人能通过上品三关的有情之人,可以将墨霜剑赠之,但无论如何寻找,也找不到十代谷主的踪迹。”项云听墨归说完,心情十分沉重,他暗自发誓,一定要保护好雅沁,让这把剑不要再经历同样的结局。
墨归看着项云坚毅的表情,感觉这柄墨霜剑应该是遇到了等到百年的有缘人。墨归说道:“项公子,我们墨门会在三年内提供你需要的兵械。”项云点点头,说道:“多谢谷主,大门之外我带来了几十车铜铁矿石,希望谷主能帮我打造成兵械,不知需要多久,我到时候派人来取。”墨归笑了笑,回答说:“有多少矿石我已经清楚,最多三个月,一定能铸造完成,到时候派人来取就好。老夫看那些兵械,足以装备八千精锐,希望项公子能以此给天下百姓生存的希望。”项云佩服的看着墨归,说道:“谷主好眼力,我正是想要铸造足以配备八千人的兵械,一些托付给您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墨归点点头,让身旁的墨非送项云离开。
大门终于打开,项云竟看到龙且也来了,还有他那焦急的神情,应该是发生了大事。项云对英布说道:“事情已经解决,三月之后来取就好。”然后走到了龙且面前,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龙且把钟离昧告诉他的都说了一遍,雅沁竟然被东陵郡守抓走了,项云心急如焚,二话不说,使出落雪风回,瞬间就出现在了百步之外。龙且知道项云心急,但他知道就这样去,恐怕也是于事无补。龙且使出全身力气,掷出了手中的点金枪,长枪划破长空,带着罡风呼啸而过,长枪如流星一般,落在了项云的眼前。项云没想到龙且会阻止他,立刻回头,怒气冲冲的看着龙且,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随后,龙且拍马赶到项云面前,说道:“你这样去要怎么救雅沁姑娘,手中无霸王枪,胯下缺乌骓马,如何冲破城门,又怎么带她离开。就算你英勇无敌,救出了雅沁姑娘,你可还记得那两次,你的杀意阴寒,让她昏迷,你这轻功虽然很快,但怎么带她离开,还想让她再昏迷一次吗?”项云看着自己双足凝聚杀意的阴寒,知道龙且说的是对的。龙且对项云继续说道:“你这轻功比马快很多,先回项家庄,钟离昧还在那里,他箭法无双,是个好帮手,还有吴家的芸曦小姐,就是她派人告诉了钟离昧,她无法救下雅沁,但会派人接应。”
项云想了想,龙且说的没错,自己不能拿雅沁来冒险,只能先回项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