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婴一路未曾停歇,终于在日出之后赶回了沛县,他未曾从正门进入,还是悄悄的直接开锁进了后门。
郡守一直怀疑吴家与钟离昧有联系,派人守在吴家门口已经有几日,虽然见到经常有人进进出出,却都是出去几人,很快就会回来几人,多半也都是因为采买,并未守到钟离昧的踪迹。郡守很清楚,钟离昧身背命案,被天下通缉,藏身之地很少,多半就是在吴郡的竹云轩,那里他也布置好了人手,只待钟离昧出现,若是他有本事避开眼线进入竹云轩,必然会知道雅沁已经被他抓走的消息。钟离昧忠心不输樊哙,自然不会坐视雅沁因为自己的缘故被抓走,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搭救,但他并非莽夫,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的,去了东陵郡就是自投罗网,还会给雅沁带来很多麻烦,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人帮忙,而这沛县吴家就成了他唯一的去处。可惜郡守派来的差役已经在大门口等候了五日,根本没有钟离昧的身影。
夏侯婴小心观察周围,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这才放心的从后门进入院子。
后院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只有几匹马在悠闲的吃着干草,时间还早,芸曦应该还未起身,夏侯婴不便打扰,况且奔波一日一夜,自己也很疲惫,靠着马厩的木杆睡着了。
或许是太过于疲倦,直至午后,夏侯婴才慢慢醒了过来,但院子没有往日的纷扰,剩下的只有寂静。夏侯婴有些不解,以为大家都出去了,此时马夫走了进来,打算刷洗一下马匹,正巧看到夏侯婴从地下站起,夏侯婴打算问问是什么情况,马夫竟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一把拉过夏侯婴,到了后院的一处角落,小声的说道:“你终于回来了,小姐交代,若是你回来,立刻就去见她。”夏侯婴不解马夫的行为,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这么安静啊。”马夫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别说是我们了,连三小姐都不能大声玩闹,这两日都忧郁的很呢,二小姐交代过,现在门外都是郡守派的人,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守着,为免他们知道情况,小姐让我们都噤声,还有最主要的,小姐说是什么疑兵之计,具体是什么我不懂。”夏侯婴想了想,说道:“小姐果真聪慧无双,这郡守派人守着名义上是守株待兔,抓捕钟离昧,还能听到我们的打算,但他知道是不可能的,他的实际目的应该是威慑,毕竟吴家仍然有势力,他想让小姐置身事外。但小姐这招疑兵之计用的妙,表面上我们如以往一般正常,但没有声音,郡守就会想是为什么,我们会不会有什么想法,他需要提早做准备,这样一来,派来吴郡的人手就会增多,东陵那里就会出现漏洞,最重要的就是能够保护我们吴家,郡守不敢轻易让那些人进入吴家,怕有埋伏。”
马夫遇到夏侯婴的事情被小桃看到了,她第一时间就去告诉了芸曦,听说夏侯婴回来了,芸曦很着急想知道吴郡的情况,竟自己来去了后院。
刚到后院,芸曦就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她想知道夏侯婴如何,所以并未打扰,直至听完了他的解释,点点头,走了上去。看到芸曦来了,夏侯婴行礼之后正想答话,芸曦先开口说道:“想不到,夏侯婴不只是驾车技术一流,心思还很细腻,你说的没错,这就是我让大家尽量安静的想法,但是还有一点你没说出来。”夏侯婴恭敬的说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如何能看透小姐所想,还请小姐指点。”夏侯婴说的不卑不亢,芸曦也很欣赏,开口说道:“还有就是让他们内讧,最好能自乱阵脚。你也知道,郡守让他们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守在门外,那就需要几班人员轮换,这样一来的话,就会有人听到了其他人听不到的,若是大家都听不到呢,自然就会猜忌,因为没有办法回去复命,久而久之,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夏侯婴敬佩的看着芸曦,行了个全礼,说道:“得小姐教诲,夏侯婴感激不尽。”芸曦点点头,问道:“吴郡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见到钟离昧。”夏侯婴把吴郡的事情告诉了芸曦,只是项云不在,他们会怎么做自己也不知道。芸曦沉默不言,陷入了思索,很快,她已经想明白,说道:“既然钟离昧已经知道雅沁的事情,必然会告诉项云,也会和他一同来救,你说龙且亲自去找项云了,想必项云去处理的是天大的事,应该是和铜铁矿石有关,龙且到了,他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回吴郡,准备搭救雅沁,这样,你寻找几个忠心的好手,和樊哙一起去岔路口等项云,若是遇到差役从吴郡过来,直接劫杀,项云前日离开吴郡的消息他们肯定知道,若是通风报信,那东陵郡的守卫肯定会加强,还有可能设置埋伏,等到项云之后,你们和他一起去救雅沁。你带樊哙他们到了后,悄悄去东陵郡潜伏,看看城防的漏洞,发现之后,尽快去和樊哙汇合,若是暂时没有发现,就在东门等他们。”夏侯婴正想离开,芸曦却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啊,可惜刘三只去了芒苍山不到十日,前两日收到消息,虽然聚集人数超过一千五百,但多是农人,未经训练,我猜测项云一定能够击破东陵郡城,救出雅沁,或许还能击杀郡守,若是刘三的人可用,我就能顺势夺取东陵郡,进可攻退可守,还能聚拢些东陵郡英才,现在是不可能了。若有那一千五百精兵,大成若是派兵三万以内,我定能守住东陵郡,现在只能另谋他法了。上天送东陵郡城于我,可惜无力夺取啊。”芸曦失落的转身,离开了后院,裙摆上沾染了些许泥土,也没有发现。夏侯婴知道芸曦的失落,确实,凭借现在的他们,别说夺取东陵郡了,想走出吴家大门都不容易,他去找樊哙,打算选几个仆人,一同去岔路口等项云。
运起落雪风回,项云一路上足下生烟,也无需都经大路,而是只选择近路,直线而行,御风而行,踏雪无痕,不论是高耸入云的山峰,还是湍急汹涌的河川,在项云足下尽皆都是如履平地,来时用了一日一夜,归时不到半日,日落时分已经到了吴郡门口。
项云早就知道门外贴着钟离昧的通缉告示,只是一直未做理会,但龙且的话提醒了他,或许千军万马在自己看来如土鸡瓦狗一般,但雅沁不同,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自己想要救她,必须想办法把阻碍减少,最好能不用争斗。前日自己纵马出城,肯定有眼线看到,只是碍于自己项家少主的身份,没有阻拦,但是一定会去东陵郡通报,让郡守早做准备。
项云想到对策,放缓了脚步,足下的白雾也已经消失,缓缓的朝大门走去,正巧看到有个项家的仆人经过,腰间还挂着一壶酒。那人见到项云神情自若的走了过来,正要行礼,项云一把拦住了他,小声说道:“不要说话,把你的酒给我就好。”那人以为项云想要喝酒,立刻从腰间解下酒壶,恭敬的递给了他。接过酒壶,项云立刻打开,豪饮了一大口,然后倒出了一点,均匀的洒在了身上,衣襟袖口都沾上了美酒,活脱脱一个醉鬼。学着醉鬼的模样,项云每走一步,必要大喊好酒,脚步也十分沉重,东倒西歪的朝城门走去。
门内的差役还在说:“昨日上午,项家少主突然离开了吴郡,只是未带兵刃,不知道是不是去了东陵郡,已经有人回去通报了,今日若是不归,我们是不是也要去再次通报。”身旁那人点点头,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项云的威名,震慑江东诸郡,郡守又怎能不怕啊,让我们守在这,说是抓捕钟离昧,谁人不知他是为了什么。这雅沁小姐天人之资,谁人不爱,但又有谁敢啊。据说这项少主,为了美人三招击败山匪头领,那头领我是知道的,也是个煞神,郡守怕是要牡丹花下死喽。”那人说完,二人大笑,继续喝酒,也是惬意自在。
聊着聊着,一人无意间看到项云醉酒归来,看来是喝了很多。一个人笑着说道:“这下好了,项少主回来了,我们也不用回去通报了,这一来一回,少不了要奔波三日。”另外一人摇摇头,说道:“应该没那么简单,据我所知,项少主也是酒中神人,号称百坛之内,如饮清泉,今日这样这不知道是喝了多少。若是这两日离开是去喝酒,自然没有必要回去通报,如果是因为其他,不去告诉郡守,日后怕是要受到惩罚的你先坐着,我去试试他。”说完,那人拿起面前的一坛酒,走到项云面前,笑着说道:“项少主,这两日都去喝酒了吗?喝了多少啊,能把您都喝醉了。”项云并未回话,只是侧目瞄了一眼,看到那人手上拿着的酒坛,大喊一声有酒,一把推在那人胸口,趁踉跄的间隙,迅速抢夺了他手中的酒坛,一饮而下,很快一坛老酒就一滴不剩了,项云失望的扔掉了酒坛,酒醉似有多了几分,大骂道:“这是什么破酒,一口就没了。”骂完之后继续踉踉跄跄的朝城西走去。
那人看项云离去,也回到了座位,继续喝酒,看得另一人是一头雾水,开口询问。那人说道:“酒醉三分醒,先不论这项少主是否真醉了,若是出城不为饮酒,他刚才就不会眼中只有那个酒坛,刚才我很清楚,在他眼中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一坛老酒,我们也能安心继续在这坐着了。”二人放下心中大石,开怀畅饮。
项云不知道那两人有没有跟上来,一路上依旧学着醉鬼走路,撞到了不少路人,大家也都躲着他走。过了很久,他路过竹云轩门口,大门紧闭,挂着歇业的牌子,这牌子自从王大姐离开就没有摘过,还有二楼紧闭的窗户,以前这个时候,窗户会打开一些,虽然看不到内部的情形,但他知道,雅沁肯定就在里面,开窗是为了些许路上的烟火气。
项云终于进了自家大门,也不用装成醉鬼了。仆人看项云回来了,立刻上前行礼,项云抓住那人,问道:“前两日新来的那人在哪里,就是和龙且比枪法的那个,速带我去见他。”那人知道钟离昧,点点头,带着项云去了项家庄西侧的客房,指了指,说道:“少主,你要找的那人就在房间里,午后还不停找人打听你什么时候回来呢。”项云摆摆手,让那人退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离去的仆人,说道:“你速去找几个酒量好的,带上一车老酒去城门口,那里有两个东陵郡来的眼线,你就说我归家之后,记起了喝了他们一坛老酒,现在加倍还上,记得,一定要让他们喝得酩酊大醉。”这伙仆人很喜欢,立刻点头答应,去找人寻酒去了。
项云急切的推开房门,见到钟离昧正在擦拭长枪,弓箭看来已经擦拭完毕,就放在身旁。听到木门有打开的声音,钟离昧抬头,看到有人进来,还未开口,项云说道:“你就是钟离昧吧,我是项云,快告诉我雅沁小姐的事情。”项云终于回来了,钟离昧十分高兴,立刻就把他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项云。项云鄙视的笑了笑,不屑的说道:“区区东陵郡,那猪狗不如的郡守还敢再害雅沁小姐,这次一定要了他的狗命,你先准备好,两个时辰后在大门等我,一起前去。”钟离昧不想再等,开口问道:“项少主,为何要等两个时辰,现在就出发吧,东家一个人太危险了。”项云点点头,说道:“我也知道危险,但城门口有他派来的眼线,我已经派人去灌醉他们,两个时辰后天就黑了,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出城,自然也就不会通报那腌臜郡守,让他准备。”钟离昧明白了项云的意思,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擦拭长枪,而项云则离开了客房,回去准备了。
两个时辰后,后院传来了一声嘶鸣,是马的声音,绝对是宝马的鸣叫,气长而有力,仿佛能穿透云霄一般。钟离昧也被这声鸣叫震撼了,顿时来了精神,知道此等宝马,应该是项云的坐骑。
很快,项云出来了,手持霸王枪,胯下乌骓马,威风凛凛,只是未披战甲而已。相比之下,钟离昧的装备就逊色许多,虽然胯下白马也是雪白无杂毛,手中长枪也是寒冽无比,但是气势上差距巨大。项云笑着看了一眼钟离昧,说道:“我这乌骓马可日行千里,你全力追赶就好,我会慢一些的。”钟离昧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白马。
二人骑马,缓缓的到了城门口,见到那两人早已醉得不省人事。项云微微一笑,对钟离说了句,走。双腿轻轻一夹马腹,乌骓马心领神会,一跃出了城门,在空中的时候,横出手中霸王枪,挑飞了身下的鹿角,钟离昧跟在身后,也一同出了城门。就在城门外,乌骓马发出一声嘶鸣,项云转身冲城内吼道:“东陵郡守,无耻小人,必将死于我枪下,吴郡郡守一直与我项家交好,好好想想吧。”这话除了醉酒的二人没听到,城门口其他吴郡的守卫都听得真切,各个噤若寒蝉,不敢阻拦。
出城之后,一马平川,借着月色,二人纵马飞驰,朝西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