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长的呼吸后，秦晚吐出一口浊气，这次算是运气好，伤势比对战澜国杀手时轻很多，如今已泰半痊愈。大战后的那片区域不知死了多少草树，彻底的灵力枯竭，秦晚是拖着伤体躲到埋藏铜管的宅子里才完成了治疗。

    亏损的斗气、真火两颗星重新亮起，窍穴内还未补满，因为这段时间秦晚开出了第十个窍穴，位置在尾椎。关于窍穴，秦晚本着顺其自然的原则，其它九窍补满后便存意其新所在，相当于打了个标记，并没有刻意去经营。

    这第十窍是秦晚开始对土灵力发生反应后自行打开的，胃口相当大的样子，至今还未填充满。秦晚意识到，窍穴一术其实与术者本身的进步有关系，只要随着个人能力增强，便自然生出“新开宝号”的需求，这时候锻炼它才事倍功半。

    他放弃了将所有窍穴补满的想法，现在当务之急，是将信息与纳兰静共享。在帝京与轻雁塞之间被阴魔派的妖物伏击，让接下来的作战又多了变数。回忆之前简单对话，妖物似乎只是想找他，而且是个落单妖物，但绝对不能轻敌大意，如果还有其它阴魔派的人在附近，以这宗尿性，绝对没有好事。

    “要防一手哪。”秦晚隔着小千山璧对纳兰静道。

    “你的意思是修真界邪宗可能趁我国与雷家交战的时候背后偷袭？”“不敢确定，但之前他们做过一过一次背后黄雀，当归云宗与金刚门大战时开启了威力极大的阴煞魔云阵，差点把里面的人一锅端了。”

    “嗯”，这事纳兰静有耳闻，她虽在军中，平日也极关注修真界动向，阴魔派在北境出现，不可等闲视之。

    “等我与贵属会合后，要赶紧把人散出去，起码在关键位置要有暗哨，以防止真的有阴魔派人作乱。”因为与枯榕战斗的关系，秦晚到达那个荒芜府邸的时候晚了，纳兰静对铜管使用有严格规定，既然过时不候那只能次日再行联络。

    这间旧宅远较闹过鬼的贵族宅邸要小，应该之前住的是平民，想来是帝国当时找了个什么借口，让这家人搬迁走了。

    秦晚无聊在各个房间瞎转，走着走着他停住了脚步，视线停在一物之上。那是个快要朽烂的长凳，样式没有任何特殊，却勾起了他的回忆。

    自己家里也有张这样的凳子，通常被倚在后院门旁边，夕阳下山，漆坊正门上板后，老爹秦厚便会拎着凳子坐到院门外，对着夕阳抽一袋烟歇气。烤得焦干金黄的本地土烟被铡刀铡成极细的烟丝，点燃后散发出带点甜味的香气。

    秦晚下学后经常跑到后院门口，看见他来，秦厚便挪挪屁股让出个位子，父子两人对着满天红霞闲聊，直到何氏催促他们回屋吃饭。“想起来，那次偷老爸烟锅学他抽烟被发现，他也只是象征性轻轻拍了一下我头顶呢。”

    一个人的时候，思乡情绪便会油然而生。秦晚的绝灵脉确诊之后，再也见不到秦厚搬出那张凳子出院门。除了给他准备的饭食，和满足他需求去镇上翻印书籍的花费，整个秦家都节衣缩食，尽可能省出为他治病和找寻医生的花费，即便是十五个铜子就有一大袋的烟丝。

    眼泪从秦晚脸颊滑落，父亲、母亲、常伯、刘妈，家人的样子都快有些模糊了。心底无比想知道他们近况，但秦晚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去探望，否则将给家人带来不测的风险。如他所料，这场战争应该已近尾声，但归云宗对若男的追捕一日不解除，他一日无法过上家人团聚、爱侣相伴的日子。

    “是时候考虑对守一、流风的作战了。”在秀州，他亲身体会到那恐怖的神识探测威能，最大可能便是守一本尊。当面对可能是结丹后期甚至元婴期的强者，他能保护好若男么？

    沈若男英武认真的脸庞浮现眼前，这给了秦晚以动力。高阶符纸铺开，他安心制符，这阵子灵符光出不入，再遇上敌人，凭他那几手拳法根本不够看。

    “啪”，灵符爆响，滚蛋发出不满的嗡嗡声。秦晚收起符笔符纸，苦笑看拍了拍大石球，“哪有那么容易，耐心点。”迄今为止，他尝试了多次制作真正的高阶灵符，但无一例外失败了。

    “问题出在哪里呢？”秦晚于符道最为自信，被白金天雷轰击过后，他的神识强度和容量又有所增加，制作半吊子灵符已经游刃有余，即使在尝试制作高阶灵符时，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才上手便被吸空神识导致晕厥。

    技巧上应该也还过得去，高阶灵符的灵纹繁杂是不假，不过秦晚已经从贺东来的“符变”以及机关学、阵法学和赫连无咎身上汲取了不少知识，触类旁通后他对灵纹理解更深。灵纹是门语言，是通过严密逻辑把最基本的元素组织起来，最终向天道发出一连串诉求。回应而来的，便是灵符呈现出的不同威能效果。

    灵力也不缺，以滚蛋目前能力，支撑数次完整的高阶书写不成问题，秦晚怀疑，现在欠缺的并非物质和知识层次的东西，有其它重要条件他尚未想到，导致自己始终无法晋升高阶符师。他师父许逊化身被天道反噬，人都不知道尚在不在这个界面，没得向其请教，只能另找出路。

    萼国没有高阶符师，云国也没有。以柳烟遥之能，她给秦晚的宅子里，也只收集到中阶符书，秦晚于其中并没有什么特别收获。三百年前符道倒是辉煌过那么一段时期，当时萼国有两位晋至高阶的符师，一个叫寇观风，一个叫祝西歧，风头可谓一时无两，不过随着他们同时陨落失踪，符道至今没有回过气来。

    秦晚想到之前他第一次去千机阁买符纸，一沓百张高阶符纸才售万余枚灵石。相比高阶灵器材料、阵法材料，简直便宜得不像话，原因就在这里。

    萼国的炼器师们，若是达到中阶以上，都需要积累经验以冲击高阶，制作符纸就比较有效率，因为所要材料相对易寻，做得多了又没人买，才便宜了秦晚。自从秦晚将强化版中阶灵符的制作与柳烟遥共享后，这方面她对秦晚敞开供应，符纸成为最不用操心的东西。

    “是笔的问题吗？”秦晚现在所用还是小杜卖给他的旧物，因为一直书写无碍便没考虑过换代，不过毕竟是中阶妖兽材料所制，料想与高阶符笔有较大差距，秦晚决定等见到柳烟遥，开口向她讨要，看能不能借之突破一番。

    神识海中传来灶娘的冷哼，秦晚知道自己可能想差了，他也不与灶娘计较。化身之事让秦晚明白，他成长必不能依靠外力，如果凡事都依赖灶神，说不定她也会遭逢干涉因果的结局。

    排除掉一步登天的妄想，秦晚开始制作新符。推石貉尾笔发出淡淡黄光，这次秦晚要制作的是土系冷门中阶灵符撼地符。

    撼地符之所以冷门，是因为威能很尴尬。经由符力，灵符会在目标十丈范围内引发一串震波，将土地撼动导致目标所在地面崩开，然后就完事了。

    几乎所有土系符师都不制作这符，除非是为了累积经验。敌人又不傻，落脚点震动，跳开就是，平移十丈并不难。再说了，除了秦晚，修士们没人不会飞空，大可悬停空中应敌，所以大家都热衷雷斧符这种简单粗暴的杀伤性灵符。

    秦晚有自己的考虑，他更理解土是什么。在与黄金溪流的神识碰撞那一瞬，秦晚有极短时间感受到土之真理。土是土壤和大地，岩石与高山，但在这些具象之外，土还有更深层的意义。那是亘古长存的力量，存在于万物中，它吸引又排斥，凝重又活泼，小至一花一叶，大到日月星辰，都遵循土之理而存在。

    正常土系中阶修士都会认为，撼地符是通过调动土灵力威能来影响重力的灵符，就像飞羽符那样。而秦晚瞅过一瞥深层的奥妙存在，他发现撼地符的灵纹很特殊，与赫连无咎当时演示时震动掩月楼的那一拳有共通之理。

    土的力量随着振动得到了增幅，就像他与黑比洛、曲模兄弟那一战，利用了金丸琴弦振动一样。秦晚心神随着笔下灵纹而跳动，仿佛自己便是那一团土灵力，随着灵纹以奇特舞姿向天道发出了指令。

    回应他的，是那极为本源的原始力量在星云中开始波动。土之星越发明亮，好像被钥匙打开过的门。也不见动作，秦晚此刻来到旧宅之外，土黄色符光亮起，但撼地符居然不是朝地面释放，而是贴上秦晚手臂。

    在贴上秦晚手臂的同时，随着轻喝秦晚挥出拳头。“止动”，此刻这拳已经化繁为简，只如不着力般平平击向空气，但拳锋却带着土黄色光芒。前方空间似乎被压缩停滞了极短时间，随后一圈灵力环将四周尽数撕裂。

    “嘿嘿”，秦晚挺满意。撼地符没有用来撼地，而是给他加持了土系之理。秦晚土灵力微薄，通过振动增幅到气环上，果然威能得到巨大提升。

    融合了土系符术、回天一式和他自创的杂气环三种技法，这是秦晚新杀招。没有牵魂在手，又不能使用道术，那点土灵力要这样用才价值最大化。“希望起码能够伤到结丹后期强者啊”，秦晚的目标一直是那个恐怖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