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体有些酸痛,四肢都好像被牢牢控制住了。
混沌的意识一点一点清明,林夕睁开了眼。
入眼是鹅黄色的天花板,是她家的装修主色调,但这不是她的房间。
侧过头看,季怀谦沉沉地睡在她身边,一只手正死死圈着她的腰,将她箍得紧紧的。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明明季怀谦还在生病着,她倒心无旁骛地进入梦乡。
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一股脑地接收了太多让她难以置信的信息,她无论身心都陷入了极致的疲惫。
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伯父季远瞻了。
林夕是经常开导别人却无法做到开导自己的人,真正碰到事情时,她只会逃避。
她开始产生了逃离川城的念头,离开这里,离开这些越理越乱的事情。
季怀谦在无意识中蹭了蹭她的颈窝,将她从无端混乱的思绪中拉回来。
林夕脸颊微热,才发现两个人的姿势太过暧昧。
她试图挣开季怀谦的桎梏,本以为会很困难,没想到他轻易松开了手,林夕得以拉开了距离,不过季怀谦人还在昏睡中,一动不动的。
手机还在她的卧室里充电,窗外夜色深深,不知现在是什么时间。
林夕微微起身,伸手去试探季怀谦额头的温度。
温度正常,退烧了。
林夕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强硬地搂住了她腰,天花板在旋转,她被摁到季怀谦的身下。
林夕第一次彻彻底底感受到了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根本动弹不得。
林夕的心有一瞬间跳的极快,要从胸腔里逃出来。
“姐姐……”季怀谦缓缓睁开眼,嘴唇几乎贴在林夕的耳廓上,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依赖与痴迷。
温热的气息扑在林夕的侧脸,她整个人完完全全被薄荷冷香包裹着。
季怀谦垂下眼眸,与她对视,眼里的情绪却让林夕觉得陌生,比往常的温柔多了一点什么。
“好饿。”季怀谦的手落在她的下颌,顺着脖颈往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颈侧动脉,总感觉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吃入腹。
林夕觉得自己一定是还没有睡醒,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像融化的冰块一样,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不,还没有清醒过来的应该是季怀谦,向来温柔的他出来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行为才对。
连续下了好几个小时的雨已经停了,黑暗中只有窗外微弱的灯光,雨水无声划过玻璃。
林夕裙子的下摆凌乱,在动作中往上翻了一点,而季怀谦的下身只有一件贴身的短裤,衬衫大大喇喇地敞开着,两人紧贴的皮肤发烫发热,室内的温度在一点一点提升。
林夕呼吸困难,慌不择路地想要去推他。
她艰涩的开口:“怀…怀谦!”
“…………”
房间内寂静无声,只有林夕频率失常的呼吸声。
季怀谦像突然褪去的海浪,一下子又寂静下来了。
林夕紧张地偏头一看,他又睡着了,好看的眉头微拧着,好像陷入了不安的梦境。
所以刚刚发生的一切,他是没有意识的吗?
林夕费力地推开了他的身躯,闭着眼给他拉上被子,她自己的裙子已经皱得不像话了。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拿起手机时,无意从漆黑的手机屏幕上看到自己的脸。
一双黑白分明的氤氲着水汽,耳垂连带着双颊的皮肤通红一片,林夕不自在地抚上自己的脸,烫得可怕。
心脏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平复下来,频率稍乱,林夕现在感觉到极其的不自在,好像有什么在慢慢发酵,而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咕噜……”
胃里传来饥饿的轰鸣。
现在是晚上八点钟,她也饿极了,中午只喝了一杯冰咖啡后就再也没进过食物。
冰箱里空落落的,只有几个番茄,她今天没来得及去买菜。
翻出了几个小面包吃了一块,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季怀谦的衣服已经烘干了,林夕叠好,放在他的枕边,他还在睡梦中没有醒来,蜷缩的姿势非常没有安全感。
正当林夕犹豫着要不要点外卖的时候,门铃被敲响了。
她走到玄关处,想透过猫眼看看,对讲机正好传来陆泽川的声音:“林夕,林夕,你在家吗?”
林夕没想到陆泽川会突然来渝水巷找她,马上给他开门。
陆泽川今天穿得稍稍正式了一些,暗红色的西装撘配黑色的丝织领带,颜色没有以前那样跳脱,倒是给他营造出一种沉稳的气质来。
可他一开口,这种气质就马上被破坏掉了。
“林夕,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林夕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也不提前发个消息。”
“我这几天和你们学校有合作,一直开会到现在,正好路过你家,就上来看看。”
“什么合作?”林夕稍稍侧身,示意陆泽川先进家门。
“和你们学校的传媒学院有联动,到时候会收一些学生作品去展览。”陆泽川进了家,大大咧咧地坐到柔软的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他挑了挑眉:“你吃过了?”
林夕摇摇头:“还没有,刚想点外卖呢。”
“那正好,我们现在一起出门,川大后面的美食街新开了一家江城菜的饭店,名声挺响亮的,要不我们去试试?”
“嗯……这个……”林夕抿了抿唇,想着要不要向陆泽川坦白,其实他最讨厌的季怀谦还在她家里。
“怎么了?”陆泽川见林夕没动作,以为她不想吃江城菜:“那你想吃火锅也行,去上次那家。”
“嗯,这个,要不我们……”林夕支支吾吾的。
还有一个病号在客房里躺着呢,她怎么好扔下季怀谦一个人在家,自己去吃香的喝辣的。
空气中传来门锁扭动的声音,林夕愣了一下,转过头,陆泽川也往林夕身后看,就看到季怀谦慢悠悠地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
他踩着林夕买的同款拖鞋,白衣黑裤,头发还有一些久睡的凌乱,随意又不失精致。
他看也不看陆泽川一眼,一双眸子低垂在林夕身上,嗓音还有一些刚醒来的倦怠:“姐姐,家里来客人了吗?”
“季怀谦?”陆泽川咬紧了后槽牙。
季怀谦怎么在林夕家里?
“你是?”季怀谦微眯着眼,朝着陆泽川看过来,好像真的不认识陆泽川一样 。
陆泽川胸口重重地起伏着,莫名有些气堵:“林夕,他怎么在这里?”
林夕想了想,还是先和季怀谦介绍一下:“呃,怀谦,他就是陆泽川,我之前和你提起过的。 ”
“哦,”季怀谦眉尾微扬,看向一旁满脸不高兴的陆泽川,语气变得了然:“原来是姐姐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好朋友呀。”
季怀谦说这句话的语气有些怪,不过林夕又听不出他说的这句话有什么问题来,她只是笑笑,又看向陆泽川。
“那个,陆泽川,”林夕解释:“学校离得近,所以怀谦偶尔会过来我家吃饭。”
季怀谦轻轻点头,温温吞吞地踩着拖鞋走过来,自然而然站在了林夕身后,陆泽川看着这一幕 ,忍不住眯了眯眼。
陆泽川没想到林夕和季怀谦关系会这么亲密。
之前他就隐隐从林夕的口中察觉到她对季家的排斥,后面也从季家大宅搬出来了,原以为林夕现在和季家没什么关联了,却没想到这个季家的二少爷能单独框出来,和林夕关系这么好。
但陆泽川就是讨厌季怀谦。
很多家长都喜欢在孩子小时候有意识地培养兴趣爱好,陆泽川不懂他一个美术世家出身的父母为什么要让他去学音乐。
陆泽川对音乐是彻彻底底没有什么天赋,小时候每次去上音乐课都跟上刑一样痛苦,更过分的是,陆夫人还总是拿季怀谦的成就来勉励他。
“你看,季怀谦弟弟比你还小几岁,人家已经拿奖了,你争取把等级给考了,和他一样厉害。”
陆泽川忍无可忍,终于在某个父母不在的下午,纵火把钢琴给烧了。
陆老先生也终于认识到陆泽川在音乐上是真的没有什么天分,放弃了让他学钢琴的念头。
不过燃烧的钢琴点燃了这个琴房,还毁了三分之一的房子,陆泽川在事后遭受了一次父母惨无人道的毒打 。
让他记恨上季怀谦的不止是这一点 。
更久之前的某一次,两个人又在同一个活动中碰到,季怀谦只是轻飘飘看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随后听到有人问他:“咦,你看这次比赛陆泽川也来了,你们俩几乎每次都是一起的,怎么不打个招呼?”
然后陆泽川就听到季怀谦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地说:“陆泽川……?是谁?”
其实两个人在大大小小的比赛和活动中都见过,可无论见过多少次,季怀谦都没记住陆泽川这个人。
这下子,陆泽川是真的生气了。从此有季怀谦的场合,他都不会再靠近一步。
两个人的话题才彻彻底底的淡开了,再也不会被拿到一起谈论。
于是陆泽川一怒之下烧掉了家里的钢琴,然后就发生了点燃房子的惨案。
所以这个梁子就在季怀谦不知道的情况下,结下了。
……
可没想到,当他再次站在季怀谦面前,他居然还是轻飘飘地一句:“你是?”
陆泽川压抑着不满地情绪:“既然如此,林夕你让他回家吧,我们一起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