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样的，这种难题，不管选哪边都是一样的。

    第二天来临，周瑞偷偷躲在第二批北迁的宸山城队伍后面，远远守护着娘。

    娘没有把爹下葬的事他是知道的，毕竟要走的太急促，没有时间，娘也没有那个力气，她只把牌位带走了。

    默默目送娘走了之后，他将爹的棺材拉到自己早已经挖好的坟地里，认认真真给爹上了香，埋好，立了碑。

    烧完纸，他在父亲的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在上，犬子周瑞至今不忘您对我儿时的教诲。

    吾以吾命祭乾坤，吾以吾志开太平。

    吾命换山河安定，吾志唤苍生觉醒。”

    他咬着牙说道：

    “父亲，周瑞不会再迷茫了，周瑞会做到的，请您在天上看着。”

    说罢，他迅速起身，转头便离开墓碑。

    在他身后，大片大片枯黄的草丛在风的吹动下缓慢摇摆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周瑞忽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一道身影站在坟前看着他离去，但当他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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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层厚厚地在天上悬挂着，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空气变得异常憋闷，让人感觉有些缺氧。

    刚开始周瑞还没有在意，但当他浅黄色的袍子被打湿的时候，他才发现袍子上面被雨水染成了土褐色。

    他伸出手接住雨水，水很快在他掌心窝成一个小洼。它不像是往常一样干净澄澈透明，而是包裹着上上下下游动悬浮的黑色颗粒和灰土。

    周瑞立刻明白过来，这是核弹爆炸之后杀死的灵植碎末与尘埃的结合，在远离核弹爆炸中心的人族大陆这边，辐射性物质几乎是没有的，但并不代表这受到的影响就会小。

    脏兮兮的雨水在他的袍子上作画，周瑞并不准备浪费灵力去用清洁术之类的东西把自己弄干净，没有必要，他保存着灵力能救活更多人。

    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宸山城里，这是他的家乡，在去北方他准备看最后一眼。

    曾经遍布墙上的绿色爬山虎，已经蔫头巴脑地垂落下来，街道两侧高低不一的房子错落地遍布城市，看上去很怪。

    道路修得很好，水泥路平坦又笔直，周瑞踱步在上面，伴随着雨滴砸在路边洇出一片，他感觉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忽然，前方道路的尽头从云气雾气雨气中慢慢走出来一道身影。

    周瑞双手背后，疑惑地看着这道身影逐级向他靠近，宸山城应该都已经全部走完了，怎么还会有人在呢？

    身影越来越近，周瑞脸上的表情慢慢从困惑变成了喜悦，他小跑迎上去：

    “小蓝，你回来了。”

    小蓝站在雨中，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她看上去有些狼狈，褐色的水滴顺着她的头发向下滴落，在她的衣服上留下印记。

    “小瑞，你站在那里别过来。”

    她神色带着疲惫，黑亮的大眼睛被一种忧愁笼罩着：

    “小瑞，你告诉我，你真的和这次爆炸没有关系吗？”

    周瑞止住了脚步，在这一刻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一道巨大的鸿沟了。

    “我没有制作这枚灵能核弹，封超给我的命令是制造凡人能使用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我在制造的时候非常小心地控制了我制造的武器的杀伤性和范围。”

    “但是在制作之前，我确实有过灵能核弹的制作设想，也将其公式都写了下来做了验证，但我真的当意识到它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的时候，就销毁了所有存稿了！”

    “小蓝，请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参与灵能核弹的制作，在我控制下制作的核弹，是绝对没有此等杀伤力的！”

    周瑞站在雨中的马路上，他不知道如何解释是好，也不知道解释完有没有用，更不知道小蓝听了之后会怎么看待他。

    他知道灵能核弹跟他脱不了干系，也知道现在他的行为就是在狡辩，难道威力更小一点的核弹都不会伤害到其他人吗？不，结果是怎么样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族在制造核弹时的动心起念，已经决定了事态会朝着这个方向坚决地发展。

    命运之轮早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刻运转起来，你没有发现，不代表它不存在。

    小蓝微微笑着，她的笑带着一丝凄美：

    “周瑞，你知道吗？大海表层现在是一片红黑色。”

    “从魔族大陆冲刷下来破碎的建筑，垃圾......更多的是尸体和碎块，来自魔族的，海族的，陆上生物的......”

    “你知道吗？大海在哭泣。”

    清澈的泪水从她漂亮的眼睛里流淌出来，当流到下巴处掉落在空气中，变成一颗颗洁白珍珠滚落在马路上：

    “鲛人无法生活在这样的海水里，族人一片一片地死亡，我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没有受伤，我猜想大概是你做到的。”

    “我亲眼目睹兄弟姐妹们一个个痛苦万分地死在我面前而我什么都做不到，父皇带着整个海族从海里向北方迁徙出来但是我们不知道去哪里。”

    “亲爱的，在知道了真相之后，我不能一边背负着族人的痛苦和责任，一边爱着你。”

    小蓝流着泪水的眼神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直插入他的心。

    爱？

    爱是什么？

    小蓝爱我吗？

    伴随着巨大的狂喜而来的是浓郁的悲伤，强烈的情绪如同洪水一般伴随着她的话语灌入心里，好像那一瞬间，自己心里的空洞被这一句话填满了，而在这期间，他似乎都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是空的。

    他无力地伸出双手，试图环绕着面前的女人。

    但是小蓝却又后退了一步跟他拉远了距离。

    小蓝的泪水已经流完了，她抬头温和地看向周瑞：

    “我爱你，周瑞，你知道吗？鲛人的泪水只会在死前才会变成珍珠。”

    什么？

    “在来之前我已吞下一枚定时炸弹，我的肉身将还于父母，而我的灵魂将永远爱着你。”

    周瑞的表情呆滞在脸上，最后一刻他看见的是，小蓝啜着笑的唇角。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