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那声告白像是喃喃低语被清风和雨水送到周瑞的耳朵里。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爆炸声。

    周瑞呆愣着，被迸射的鲜红血液飞溅了一身一脸，他想拥抱小蓝的双臂还张开着，好像虚虚地环抱住刚刚还在面前的人。

    破碎的肉块像烟花一样炸向四方，小蓝原本站着的位置留下断成几节的鱼身碎块和一枚脑袋。

    马路被涂成艳丽的鲜红，但在黄褐色雨水的冲刷下逐渐变成了一种黏腻的棕色 的感觉。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瑞跪趴在泥水与血水混杂的地上，双手捧起小蓝的脑袋紧紧抱在怀里。

    “不要这样......不要离开我......”

    他精神恍惚，此时已经有些失常，说着些疯话。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一边说着，一边捡起周遭还能分辨出形状的肉块，很快怀里兜不下了，他便捡起地上的烂肉塞进嘴里连嚼都不嚼直接吞咽下去。

    血液染红了他的牙齿，顺着他的嘴角往下缓缓流淌。

    周瑞只觉得自己口腔里充满铁锈的腥甜味道，舌头上是鱼肉特有的细腻口感，还带着肮脏雨水中的尘土味儿。

    “啊啊啊啊啊啊啊！”

    吃不完，太多了，带不走，没办法跟小蓝合一，没办法和她永远在一起。

    他昂起头大叫，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碎裂掉了，清醒的意识好像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

    对了，如果现在还来得及！

    他癫狂的大脑里忽然挤进了一种可能性，如果他能找到小蓝的魂魄的话，是否还能将她复活？

    他连忙手忙脚乱地从领口翻出那枚菊石，将灵力灌注进去，珍珠缓缓发出柔和的珠光。

    他扬起头，看到小蓝的魂魄漂浮在面前，正悲伤地看着他，然后看见他看过来，就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

    那种失而复得的莫大幸福几乎要将他淹没。

    “小蓝......”

    他伸出手触碰小蓝的脸颊，手指却从透明的她身上穿了过去。

    他连忙收回手指，生怕自己碰碎了她。

    双手捧起菊石的化石，周瑞地看着眼前的人，甚至觉得自己有一些卑微。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留在我身边。

    小蓝的魂魄逐渐变小，小到可以在珍珠上跳舞，然后她藏进了菊石上的珍珠里。

    这时周瑞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他将菊石捧到脸前，虔诚地吻着上面的珍珠，看到自己嘴角的血渍粘了上去，又连忙用袖子把它擦干净。

    泪水血水雨水在他脸上模糊一片，周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已经看不清眼前的道路，他缓缓躺倒在马路上，紧紧抱着菊石，蜷缩成一团在碎肉块的陪伴下，昏死过去。

    当他再次清醒时，雨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他浑身湿漉漉的，雨水和血水将他的衣服

    周瑞茫然地坐在马路上，看着被雨水冲刷得分辨不出原样的小蓝的骨头和血肉，记忆逐渐浮上脑海。

    “呃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连忙去查看自己手中牢牢握住的菊石，探查到小蓝的灵体还在珍珠里待得好好的沉睡着，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没事的，小蓝，我们会有办法的，只要你灵体还在，我就想尽一切办法复活你。

    周瑞小心翼翼地亲了亲石头。

    我不会被打倒的。

    周瑞在心中对自己说，只要有一线生机在，那就用尽一切办法，再站起来。

    他的眼神变得倔强且执着，从地上站起来，湿漉漉的雨水和血水的混合液体滴滴答答从袍角流下来。

    他的表情变得坚韧，他镇定地帮小蓝收尸，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已经变得轻车熟路，是一件已经习惯的事情了。

    周瑞将小蓝葬在父亲的坟旁，他没有在墓碑上刻字，对他而言，小蓝又没有死，只是暂时没有肉体，她迟早会有的。

    收拾好情绪，周瑞再次向北出发。

    天下不平事，无一扰我志。

    虽然战争是必然的结果，即使没有周瑞存在战争在该爆发的时候也会爆发，但是毕竟是他将如此危险的科技带到这个世界，他周瑞也是战争的推手。

    上天又赋予他能帮助大家净化污染和灵吸病的能力，那他就会将这一使命贯彻到底。

    我会承担起责任的。

    能救一个是一个，能救多少是多少，举目四望哀鸿遍野，像他这样的事情肯定在全世界各地都同时发生着。

    既然他自己这么痛苦的话，那必然还有人更痛苦。

    那就去做吧。

    向北走。

    周瑞的每一步都踏得厚重又坚定。

    走到人群中。

    去帮助大家。

    ——————————————

    人族大陆北部，泰平城。

    乌央乌央的难民拥挤在泰平城内外，像是一团灰黑色的乌云将整座城池灌满围绕了起来。

    没有军队组织纪律，没有官兵把守，甚至连日常守城门的人都没有。曾经高高在上的修士们跟凡人混杂在一起，甚至身上的伤更加严重。

    泰平城外围密密麻麻扎满了临时的帐篷，所谓帐篷也就是几根树枝撑起一块布料。人们蜷缩在里面，脸上带着泪痕以及麻木和冷漠。他们衣衫褴褛，随便找块布料扎住自己受伤的地方，有些人还浑身赤裸，丝毫不顾及别人眼光，一些修为高的修士的灵吸病严重到浑身溃烂，手脚不听使唤，若非年复一年肉身比凡人强健些许，看着就离死不远了。

    对于他们来说，泰平城是皇权最集中的地方，百姓有难天皇老子快点想办法，皇帝就是大家的爹，有难先找皇帝。

    当周瑞来到泰平城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他叹了口气，随手拉开一个帐篷。

    帐篷里面铺着两个破破烂烂的草席子，上面躺着三个人。

    三个人都是重度灵吸病的患者，一个脑袋上绑着布条止血，头发完全剃光了，从布条中透着一只眼睛死死盯着周瑞。

    一个两条小腿上斑驳的疮口，有几处已经化脓了，周瑞看见他翻身时痛苦地倒吸几口凉气。

    还有一个在阴影处，看不清楚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