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意大利回国之后，周漾将自己关在公寓里整整两天。

    没回老宅，也没去公司。

    偶尔每天给黎初报平安之外，那半个月，她基本没有见过阳光。

    周老爷子拿她没办法，加上那段时间周家事也不少，周时庚走私的丑闻便是其中一件，他忙着处理这件事。

    黎初不放心她，基本上每隔几天就会来公寓找周漾住一晚。

    有时间黎初会把白天初c没处理完的电子邮件带过去，周漾看着黎初半夜还在客厅熬工作，惊觉，或许周时庚那天说的那句话没错。

    自己确实一无是处。

    后面，因为要安排处理周时庚的葬礼，周漾才终于走出公寓。

    或许是最近哭得多了吧，整场葬礼周漾都心无波澜。

    情绪变化甚至还有没来吊唁的人丰富。

    葬礼结束之后，周漾被老爷子留在老宅住下了。

    老爷子也是可怜，整个老宅偌大如城堡，却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守着。

    平日里谁对自己好，周漾感受得到，于是就留了下来。

    后面有一次周聿桉回来，把周漾叫到了书房。

    “小叔。”

    “伤心完了?”男人坐在檀木椅上，泡着茶。

    “嗯。”被长辈这样询问，周漾难为情是嗯了一声。

    “周漾，你是周家人。”

    静谧的内室，传来男人沉沉的嗓音。

    以往周漾都很抵触甚至害怕跟自己小叔对话，关系不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像周聿桉他们这样的人，说话通常不会说满，她生怕听不懂他的真正意思。

    同样，她也不喜欢这样说话方式。

    但是，今天她却听得懂小叔话里的含义。

    她是周家人，首先这个出身不允许她因为一个男人而颓废，其次，她做什么都有周家兜底。

    心底朦胧纱雾逐渐稀薄，好像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

    “人总该成长，一直困在过去的人，困住的是自己。”

    “平时没事，跟黎初去逛逛，但不要去酒吧。”

    周漾明白这是他有意让自己走出贺司宴的那段，不禁感到好奇。

    “小叔，如果初初一无是处，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爱她吗?”

    “会。”很坚定的回答。

    周漾没有想到他回答的这么快速。

    心里一半被喜悦充胀，是为黎初感到开心。

    另一半却仿佛被撕裂下坠，为自己。

    “是谁让你觉得爱一个人的前提是对方是否一无是处决定的?”

    “周漾，你该好好静下心来学习了。”

    “我......”周漾想反驳，但是却找不到理由。

    “这是你父亲名下的资产，现在已经全部转到你名下了。”

    “你弟弟的那部分在他未成年之前也暂时由你代为保管。”

    “明天开始，接替你父亲的位置。”

    这才是周聿桉今天来老宅的最终目的。

    周漾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沓文件，有点慌。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毕竟自己从来没有管理公司的经验。

    周时庚因为有了小儿子 也从来没有刻意在这方面训练周漾。

    “不懂的，随时来找我。”留下这句话，周聿桉起身便打算离开。

    ......

    “小叔!”在男人走到门口时，周漾连忙叫住他。

    “对不起。”这声道歉是代替自己父亲的。

    “周漾，不是你的错。”

    “别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房门啪嗒一声，周聿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那天之后，周漾便开启了上班的生活。

    也是在那天，周漾陡然发觉自己确实真的一直活在虚妄里。

    身边所有人都在成大变得强大。

    这已经不是爱不爱的问题了，这是自己本身成长以及心智是否成熟的问题。

    好在，现在纠正回来还来得及。

    接下来的时间，她基本每天都泡在公司，很多东西她都不会，只能一边靠自己自学一边找人问。

    有时候找黎初，有时候找小叔。

    熬过最开始那段痛苦的日子，渐渐的，周漾便发现越来越得心应手。

    在这之前她还很讨厌那些说话不明了的方式，明明的，周漾发现自己也在变成那种人。

    因为平时要跟客户谈项目，拉投资，谈合作。

    说太满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底牌透露给对方，让对方有捏住自己七寸的机会。

    管理公司跟生活完全是两种方式。

    她开始变得不爱去酒吧，也跟之前的狐朋狗友逐渐疏远。

    于是就有了在黎初婚礼上，因为高兴多喝了两杯而脑子发昏的时候。

    碰见贺司宴是猝不及防的事情，周漾再次见到他，承认自己做不到内心毫无波澜。

    至少，她想躲着对方。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她心里的祈祷，婚礼后半场，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贺司宴了。

    ——

    周时谦当初跳海跳得及时，没被炸死去。

    但也逃不走，贺司宴做了充足的准备。

    他伤还没痊愈就被送进了监狱。

    终身囚禁。

    解决了Z组织之后，暗影所有人算是完成了一个大目标。

    紧绷着几年的弦总算得到得到缓解，众人也算是松了口气。

    周聿桉婚礼，他自然要来。

    但也没打算多待，等这边结束，他也就离开了。

    本就不是长情的人，周时谦解决了之后，他后面大概率很少会再次踏足这个国家。

    婚礼结束后，宾客被专车送往订好的酒店。

    周漾是最后一批离席的。

    到酒店的时候，只剩下顶楼的房间有空位。

    在服务生的指引下，她上了电梯。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当看清里面的人时，周漾内心咯噔一声。

    老天爷，你怎么显灵只显一半。

    这样真的很像那种自己刻意偶遇的桥段。

    但是她发誓，她真的没有。

    贺司宴没让专车接送，他自己开车来的。

    车辆停在停车场之久，便从底下车库坐电梯打算去房间。

    他特意让周聿桉给自己留了顶楼的房间，因为安静。

    看见周漾时，他倒是很平静。

    咬咬牙，周漾便跨步走了进去。

    电梯上升的时候，周漾都在祈祷有人中途开门进来。

    但是事与愿违，并没有。

    整个空间一直都只有她和贺司宴两个人。

    她今天扎的是丸子头，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

    一进来之后，周漾便安安分分看着正前方，留给贺司宴的只有一个坚定如钢铁般的背影。

    终于熬到顶楼，电梯门叮得一声开了。

    或许是刚刚站的太过板正，右脚麻了一下，抬脚的瞬间身体有那么一秒的失衡。

    偏偏贺司宴就站在自己右后方。

    在按照惯性往右边倾斜还是扭转自己身体往左边的时候，周漾选择了后者。

    贺司宴自然也看见了身前女孩失去平衡的状态。

    有时候训练基地里的人，周漾刚刚身体绷直的状态就跟他让他们罚站一般无二。

    只不过那些人一站就是两小时，一旦放松身体之后，全身都是麻的。

    周漾向来不爱运动，绷直身体站这么十几秒便麻了脚，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垂在底下的右手正准备伸出去扶住她，在女人腰肢即将靠上那一刻，竟生生被她转换了个方向。

    “砰!”

    不算小的声音在电梯间响起。

    周漾只生怕阻挡了贺司宴走出电梯的路，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整个身体扯到另一边。

    但由于惯性太大，她整个人也成功撞上了电梯左边的面。

    横在左边墙壁的扶手栏杆狠狠撞在腰窝上，周漾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没忍住哼出声来。

    眼泪都差点飙出来了。

    “抱歉，我不是死绿茶，没有故意假摔。”

    稳住身体第一刻，周漾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开口给身后的男人解释。

    避如蛇蝎的模样。

    她不知道的是，身后的男人眼底已经沉得几乎快要滴墨。

    伸出的双手也蜷缩成拳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