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李清蕊有两件大事要办：拆掉那束缚多日的石膏，还有寒假初启的第一堂家教课。心想着，可不能在新工作的第一天就给人留下迟到的印象。

    不久前，经朋友一介绍，她成了位高级军院女孩外甥的家教。虽听说那家庭背景不一般，心里免不得有些忐忑，首次登门就求人，总觉脸上无光。但想到爷爷的病情，她下定决心，哪怕机会渺茫，也要尽力一试，这份工作丢了就丢了吧。

    石膏一拆，李清蕊顿感浑身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医生也惊讶于她的恢复神速，不到百日，便已接近痊愈。陈菲在一旁打趣道：“你瞧，你这恢复速度，婚礼铁定能按时举行，跟个没事人似的。”

    “你这是在笑我？”李清蕊故作恼怒，心中却暗自庆幸，重生而来的她，这恢复能力也算是一大优势。

    俩人说说笑笑地回到家，还没进门，就感受到了屋里那股沉闷的气氛。在大门口，她们相视一笑，陈菲摁响了门铃。门开了，周梦一身暗红花对襟小棉袄，两条大辫子垂在胸前，那模样，让二十多岁的她看起来倒像是三十多岁的妇人，让人忍俊不禁。

    “嘿，小梦，这位是二嫂吧？”周梦羞涩地低垂着头，那齐刘海儿厚实得几乎遮住了她的双眸。

    她已过二字头的年纪，村里人都把她当成了资深的老姑娘。

    “嗯，这就是我二嫂，咱们先进去聊。”陈菲一改在李清蕊面前的俏皮模样，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应道。

    “哦，好的好的。”周梦赶忙侧身，给两人腾出空间。

    陈菲向来对周梦没什么好脸色，心想这位二嫂看着时髦，恐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李清蕊对她投以友好的微笑，跟着陈菲进屋，轻声问道：“我觉得周梦挺不错的，你干嘛对她那么冷淡呢？”

    陈菲显得有些尴尬：“我不是对她有偏见，只是不希望和她住一块儿。你以后就会明白的，我劝你，对她别太热情了。”

    周家客厅里，周家二老正盘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看着电视，好不惬意。周腾更是自在，双脚搁在茶几上，悠闲地抽着烟。

    屋里烟雾缭绕，瓜子壳遍地都是。陈菲和李清蕊一进门就被烟味呛得咳嗽起来。

    周腾却似乎没打算把烟熄灭，“哦，这就是陈军家的那位吧？”

    他打量着李清蕊，心想这姑娘模样倒是水灵，只是身板儿太瘦弱，干农活怕是不行，生孩子估计也困难，心里不禁对李清蕊的能力和前景有了些微词。

    李清蕊逐个按照辈分称呼过家人后，陈婆乐呵呵地招呼她过来挨着自己坐下。

    陈菲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就轻快地上了楼，临走还不忘给李清蕊一个“你自个儿小心”的眼神。

    那几个外孙、外孙女和她并不亲近，陈婆却像没事人似的，不在意。

    再说，这会儿是在大女儿家，平日里都是大女儿资助全家，如今有事儿求到陈家头上，自然要对陈家人客气三分，对新来的外孙媳妇也不会太苛刻。

    “这闺女真俊，听你婆婆说，你家就在这城里？还开着买卖？”陈婆虽年纪一把，眼神却依旧犀利，问话直击要害。

    李清蕊笑着点头，应了一声。

    陈婆笑意更浓：“年纪轻轻就这么能干，和你婆婆年轻时一模一样。你婆婆那会儿可就有主见了，十来岁就出来闯荡…对了，你那铺子是做什么买卖的？”

    陈母在厨房忙碌，听到陈婆喜滋滋地提及往事，脸色不由得更阴沉了几分。

    那时候做买卖的可不受人待见，处处受白眼，自家人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儿去。母亲偏心，年轻时没少听她刻薄话，现在老了，吃着她给的甜头，却又换了一副嘴脸。陈母心中不快，气得直冒烟。

    她清楚这回娘家人来者不善，今天心情又糟糕透顶，竟然忘了提醒李清蕊几句，生怕她被算计了去。

    李清蕊提起自己的小买卖，面上微微一红：“就是卖点自家做的辣椒酱。”

    “辣椒酱？这玩意儿不是每家每户都会做吗？真有人掏钱买？”陈婆摇摇头，她这大半辈子都在乡下，对城里的新鲜事儿颇有些看不懂。

    李清蕊却坚定地点头：“嗯，确实有人买。”

    她心里牢记着小姑子的忠告，问什么答什么，尽量言简意赅，让人看着倒像是个害羞的姑娘。

    “哈哈，真是时代变了，这也能挣钱？我们乡下，哪家不自己动手做辣酱？你外婆我做的辣酱，那可是出了名的味美！”陈婆自豪地说。

    陈母看出母亲话里的门道，忍不住打断了她的唠叨：“妈，晚上想吃点什么？面条还是米饭？”

    “你自个儿看着办吧，我正跟外孙媳妇儿聊天呢。”陈婆有些不高兴，却也不愿开罪女儿。

    她心里清楚，眼前的大女儿早已不是那个可以随意责骂的小姑娘了。

    她们这次来，一方面是为了孙女的婚事，孙子的兵役，另一方面也希望儿子能在市里重新安家。

    岁月如梭，那些陈年旧账，也该随风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