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大人,萨拉神在上,求您救一救她吧!”
信徒泪流满面,朝着伊尔达磕头不止,泪水将面上的灰渍沾染的更加脏污。他仰着头,想要伸手去拉一拉神父的衣摆,又害怕自己布满污渍和厚茧的双手会染脏了神父一尘不染的法袍。
伊尔达后退了半步,下意识的蹙眉又迅速维持好表象,垂头看向信徒。
“萨拉神听到了你的忠告,放心,去寻奇亚,他会帮助你的。”言罢,伊尔达挥手示意着修女们将这闹事的信徒带走。
“大人,神父大人,奇亚大人他……”信徒面露难色,还想祈求些什么,便被修女们压着拖走了。
“梅露丝,这是你看守的教堂后殿?以后这种事情,不要让我再见到!”
‘送’走了信徒,伊尔达的笑容骤然消失,转头向修女领事的梅露丝兴师问罪。
“抱歉,伊尔达大人,这……是我的疏忽,前殿还有许多请求您救治的信徒,都要交给奇亚神父吗?”梅露丝戴着面纱,一双翡翠色的眼睛遮蔽在头巾的阴影之下。她道着歉,又请示着其他内容。
“贵族好生带过来由我亲自接待,出了钱的,让奇亚酌情施救解惑。”
梅露丝是新上任的领事修女,不知道这些潜规则也正常,只不过伊尔达祷念被扰乱,情绪不佳,觉得连这些小事梅露丝都处理不好,语气不见得有多亲和。
“那,教廷外还有许多感染心肺疾病的贫民,他们……”
“让他们滚,不走就让修道士棍棒打走,萨拉神不需要这些贱民作为信徒!”被连续追问着,伊尔达已经很不耐烦了,脚步顿住,猛然将手上的香炉砸在梅露丝额角,厉声斥责后大步离去。
“连这些小事都需要请示,再有下次,你这领事就别做了,真是连迦娜的一半都没有,废物!”
“……是。”
锋利的金器尖端刺破皮肉,额头渗出鲜血,沿着皮肤肌理落在眼尾。
迦娜,确实是一位好领事,她信仰虔诚,一心听从神父的指派,对上级的命令从无异议。也会努力周全所有,尽力去用自己的资产帮助那些染上病痛的贫民。
可当她身患恶疾时,却被教廷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
高贵的神父,甚至不愿意俯身看一眼被厄运缠身的迦娜,唯恐她那满脸的脓疮疱疹脏了自己圣洁的眼。
迦娜,你的信仰,你所追随的神父,或许根本不值得留在萨拉教廷,也根本不配接受萨拉神的赐福。
梅露丝垂眸,小心将香炉拾起,用帕子清理掉散落的香灰,沉默着、犹豫着,最终转身去了教廷的钟楼。
“轰隆!轰隆!”
工厂的器械运作声震耳欲聋,黝黑的烟雾不断从烟囱中冒出,飘向更远的天际。
在这所不算发达的冶炼工厂中,每个工人都宛若行尸走肉失去灵魂般疲惫的运转着。
他们骨瘦如柴的身躯背起竹筐,运送着沉重的煤矿。
脚步沉重,却不敢有一丝停顿,只因身后的皮鞭在不断抽打着,稍有不慎,便会落在自己身上。
工厂的厂房内正在冶炼着铁器,高热的温度使人无法承受,汗流浃背的工人还在不停挥动着铁锹为熔炉添加燃料。
“快些!再快些!”
监工抽着用报纸卷出来的烟,手上握着长长的皮鞭,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每一个流水线上的工人,要将这些人的劳动力压榨殆尽。
负责擦烟囱的是一个不足十三岁的孩子,他浑身焦黑,面上看不清长相,刚从一个暂停运作的烟囱中爬出来。
他怯生生的奔走到监工身边,小声呼唤着:“监工先生,监工先生。”
可惜工厂声音太大,监工并没能听到这孩子的奶猫似的呼唤,还在盯着工人施工。
等他侧了侧身,被突然冒出来的黑小孩吓一跳时,才总算注意到这孩子。
“呀,你在这里做什么!离我远点,脏死了!还不快去干活!”监工有些嫌弃,哪怕自己的衣服也不算干净,却也不愿意沾染上孩子身上的烟灰。
“监工先生,可不可以先预支我一些工钱,我姐姐病了,需要钱治病……”
“哦,那她可真不幸。”监工耸了耸肩,觉得车间太热,走出去透气。
孩子小跑着跟上,一再祈求,带上了哭腔:“监工先生,求您了,姐姐病的很重,她要死了!”
监工有些不耐烦,言语异常冷漠:“那她现在死了吗?”
尖锐的言语使孩子哭的更加厉害,可孩子不愿就这么放弃,只想讨要工钱,紧跟着监工不放。
“你该去工作了,浪费的这些时间,你知道工厂会损失多少资金吗?你拿什么赔!”监工皱着眉被孩子哭的很是烦躁,抬腿将小孩踢开,转身去了工厂的总控房。
“先生,我只需要几枚铜币,只要能救姐姐的命就好,先生…”小孩踉跄的从煤堆里爬起来,锲而不舍的追上去。
事实上,他已经在这家工厂连续不间断的工作了三个月,可仍旧没能拿到一枚铜板,对方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薪水发放。
他的姐姐,也是在这家工厂高强度的做工才病倒的。
“滚,别烦我!”
自制的烟卷燃烧到尽头,烫到了手指,监工将其丢弃,用布满褶皱与灰尘的皮鞋碾碎,打开了总控室的门。
以往,工厂的负责人会在这里喝酒闲谈,而他只需要凑过去说些好听话,便能得来些好处和赏钱。
监工瞬间调整好笑脸,推开门要说起一贯的恭维话时,视线触及面前的黝黑的枪管,面色一僵。
“砰!”
枪声在轰鸣不断的工厂内并不明显,监工大睁着眼直直往后倒去。
追上来的孩童在茫然无措中,对上了门内持枪人漆黑的瞳孔。
那人冲着冒烟的管口吹了吹,转动枪把收在身侧,抬手微笑着示意孩子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