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钰这句话，算是问到了他们的心坎上。

    会良心不安吗？

    肯定的。

    因为，他们也是寒州城长大的人啊，正如萧承钰所言，受大安国庇护，学的是大安国的文化和规矩。

    可是，他们也有自己的使命啊。

    从他们的父辈甚至祖父辈开始，就是北狄人安插在寒州的细作，他们从小到大接受这个思想，那就是终有一天要替北狄办事。

    四人中，为首的那个人垂眸许久，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是镇北王，是北境军的统领，你没来北境之，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你来之后，我们这些细作，或者说暗探，就被启用了。”

    “你很了不起，你让北狄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只能采用那些下作的手段对付北境军。”

    “我敬佩你，王爷，如果我不是身上有北狄的血脉，如果不是从小有人告诉我，我将来要替北狄办事，我真的很愿意生活在你治理的北境寒州。”

    因为，萧承钰能给百姓带来安全感。

    萧承钰能分辨的出来，对方说的是真心话，于是开口道：

    “如果你真的心怀有愧，那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大安国如今在陛下的治理下，不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但比起先帝时期，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以后还会更好的。”

    “看你的年纪，应当已经成亲生子了吧，你的孩子生活在寒州，也将继续接受大安国的庇护，难道你想让你的子孙，重复你的命运吗？”

    “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我向你承诺，有生之年定要北狄向大安国俯首称臣，还北境一个真正的太平，让你的后代不必再经历战乱，不必再左右为难。”

    说完这话，萧承钰看向其他人，又开口道：

    “你们也都一样，为子孙后代计，可以将你们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我以镇北王的名义承诺，可放你们子孙后代一条生路。”

    这些人，说好听了是北狄细作，说严重点却是通敌叛国。

    因为他们都是正经大安国子民，有寒州户籍，却与北狄勾结来往，这样的罪名，是要诛九族的。

    但萧承钰做出了承诺，可以不追究子孙后代的责任，让他们还能有血脉延续，就算到了地底下，也不至于无香火供奉。

    为首之人听了这话，沉默半晌，开口道：

    “好。”

    于是，在这些人的讲述中，萧承钰了解了一部分之前从未知道的事情。

    恰好这时候沈忆舒过来寻他，正好听到了那些细作开口，便索性停下来跟着一起听了——

    “据我所知，北狄潜藏在云、寒二州的细作，共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掌握在北狄国师、北狄军主帅以及一个名叫刘继善的军师手里。”

    “当然，完整的名单，只有北狄王那里有，而分管这三部分的人，都是北狄王的心腹。”

    “其他人我不清楚，但我们这些人，是属于北狄国师手下，他是一个精通用毒的高手，寒州雪山的药人，就是他弄出来的。”

    “之前在山上，逃走的那个人，就是北狄国师的心腹。”

    “他们搞这些药人，就是为了研究毒药，为了研究出让大安国将士痛苦不堪，又无药可解的毒药，所以他们用活人做了实验。”

    这些年，细作们用各种手段，包括不限于绑架、蒙骗等方式，将寒州百姓弄上雪山，成为北狄国师的试验品。

    同时，他们也负责看守在那里，以防有人逃走。

    萧承钰听了这话，心中抓住重点：

    北狄国师。

    他既掌管着一部分细作，也是个精通用毒的高手。

    这个人一定要死。

    “还有呢？”萧承钰继续问道，“关于雪山上的那片浓雾瘴毒，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轮到第二个人开口了，他说道：

    “瘴毒那一片，我有参与。”

    “原本那里只是因为地形地势特殊，形成的一片瘴气，虽然有害，但无毒，只能说对身体有些轻微的影响。”

    “是北狄国师带领我们，将一些很陌生的草，种植在那里，然后在四周撒下了他亲自炼制的药粉，让那里成为了一片瘴毒。”

    “说来也巧，瘴毒正好覆盖了雪山上那两条可以通向北狄的路。”

    “那里没有人能通过，除了被国师赐予解毒丸的人，服用之后，十二个时辰之内，可以往来瘴毒，不受影响。”

    “因此，那两条路就被留着，成了细作来往的专用路。”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北狄明明掌握了来到寒州的通道，却不曾派兵过来攻打。

    原因有二——

    第一，北狄国师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山中搞药人基地。

    这么残忍的东西，不止大安国接受不了，北狄也无法接受，若是被人知道他如此噬血，恐怕在北狄境内，也会被人防备。

    第二，北狄国师也无法支撑军队大批量的解毒丸。

    他炼制的解毒丸只有十二个时辰的效果，不管他是能力不行，只能做到这一步，还是故意不肯研究更高级的解毒丸。

    但他为了保密，肯定对外夸大宣传瘴毒的厉害，打消北狄军队通过雪山，抵达寒州的想法。

    萧承钰思考着，心中有数之后，又问道：

    “北狄国师手底下，就你们这些人吗？若是还有其他人，可能提供名单？”

    这时候，第三个人开口道：

    “国师最先联络的人是我，也是通过我才把大家召集起来的，我手里曾有一份完整的名单。”

    “名单上的人数一共有三十个，但那已经是先帝时期，北狄撤走时留下的人，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没有后代，所以很多人都用不了。”

    “我按照那名单，一一对照着找上门的，也唯有二十二人，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也就是说，北狄国师手底下的这批细作，今天被一锅端了。

    至于剩下的两部分……

    北狄主帅手中一份，那也就是万俟思进，他被抓之后，他负责的那部分人群龙无首，接不到消息，估计进入了蛰伏状态。

    想抓出来，还得好好审一审，看万俟思进愿不愿意自己交代。

    刘继善手里一份，估计就是利用老鹰传递消息的，毕竟也只有他，才会在万俟思进被抓后，忙着想办法。

    很好，关于北狄细作组织的信息，今日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