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惴凝望着眼前那破败不堪、满目疮痍的晏府,早已被那场无情的熊熊大火吞噬得面目全非。
他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陷入了静止。
良久之后,一声沉重的叹息,缓缓地从他的胸腔中悠悠溢出,向着远处走去。
林惴来到山头处,凛冽的山风呼啸着吹过,扬起他的发丝。
他的目光如炬,紧紧锁定那块矗立在山巅的巨石。
只见他手掌陡然如刀,一记凌厉的术法悍然打出。
在空中飞速划过,射向巨石。
巨石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一分为二,断面处平滑如镜。
林惴单手轻轻一招,那巨石受到了牵引,缓缓飞来,稳稳地立于山头。
紧接着,他手掌化为剑指,在空中灵动地挥舞。
随着他的动作,一道道光芒在指尖闪烁,在那光滑的巨石面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大字。
“晏府众人之墓。”
几字落成,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这一切都无法触动他内心深处那早已麻木的神经。
随即,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壶酒水,动作缓慢而庄重。
他将酒水整齐地摆在巨石之前,然后缓缓盘腿坐下。
“出门在外,谁都有难处,一点小钱罢了。”
“莫怕,初来乍到,难免生疏,慢慢学便是。”
“你这孩子就爱逞强,日后可要多加留意,切莫再让自己受伤了。”
“……”
晏清的话语在此刻仿佛清晰地回荡在耳边,林惴默不作声,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只是默默地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那辛辣的酒水入喉,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利刃,直直地刺向他的内心深处。
山头处的风愈发呼啸,显得格外凌厉。
周围的云雾被吹得翻腾不休,一浪接着一浪地冲击着。
远处的树林在狂风中摇曳,枝干相互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可这狂风却吹不走林惴此刻满心的愁绪,反倒像一把把尖锐的小刀,在他的心口上不断地搅动,让他的心更加悲凉,痛彻心扉。
又是一杯酒水下肚,林惴双目圆睁,眼中满是血丝,那眼神中透露出的痛苦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凝结。
他凝视着眼前的巨石,右手猛地施力。
“咔嚓”一声,酒杯在他手中被捏得粉碎,化为齑粉。
随后,他伸手一扬,粉末随风飘散在山间。
“走了。”林惴低声说道,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他缓缓起身,身影在风中显得那般孤独和凄凉,仿佛被整个世界所遗弃。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仿佛拖着千斤重量。
只留下那巨石和酒水,在山风中静默。
林惴一路无话,只是神色匆匆,飞行的速度已经快到极致。
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似乎他想要再快一点,就能让这些故人离去的脚步慢一些,就能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时光,留住那些曾经的美好。
在飞速前行的途中,下方的景色如飞掠的画卷。山川河流、田野村庄在他眼底迅速后退。
良久过后神识传来的景色,让林惴缓缓落地。
“你是谁呀?”一位身上满是补丁、面黄肌瘦的孩童看着林惴走来的身影,充满好奇地问道。
那孩子站在田埂边,手中还握着一把枯黄的野草。
“我也是村里的人呀,你叫什么名字。”林惴强打起精神,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停下身形,摸着孩童的脑袋,轻柔开口。
“爹娘喊我狗娃子,可是我怎么不知道呀,你该不会是俺娘嘴里说的,隔壁村专门卖孩子的拐子吧。”
狗娃子这时突然记起自己娘说的话语,脸上的好奇瞬间被警惕所取代,迅速从林惴手中钻出,站在不远处,充满戒备地看着林惴。
林惴淡淡一笑,无奈地用神识探向腰间的储物袋。
里面琳琅满目,各种法宝、丹药、灵材应有尽有,可好像并没有什么玩意适合送给狗娃这个年龄的孩童。
犹豫许久。
一枚散发着莹莹微光的灵石出现在手中,同时伸手招向狗娃子。
“当然不是,狗娃子,来这个东西给你。”
狗娃子伸长脑袋,看向林惴手中之物。只见灵石冒着莹莹微光,但又看不出什么别的不同之处。
“谁要你这破石头,你一定是俺娘说的拐子,我这就回去告诉俺娘。”狗娃子说完就向着村子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口中高喊着。
“救命呀,救命呀,拐子来抓我了,快来人救救我呀。”
林惴有些尴尬地看着狗娃子跑开的背影,心里暗想:“此间事了,看来还得去这隔壁村子转转了。”
村中大人听到狗娃子的呼喊,纷纷停下手中还在忙碌着的事务。正在田间劳作的农夫丢下手中的锄头,织布的妇人停下手中的梭子,一个个拿起身边趁手的家伙向着村口汇聚而来。
“狗娃子,你快藏好,就在村口是吧,我现在立马过去。”
“快来人,抓住拐子了,快来快来。”
“……”
村子众人听到那祸害人的拐子被抓住,个个义愤填膺。
有的握紧了锄头,有的高举着镰刀,更有的身边暂时没有可用的农具,索性抄起了身边的凳子,气势汹汹,齐齐朝着林惴方向跑来。
林惴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的村子众人,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帘。
虽是只有短短十余年的离去,但是村中已经再也没有当时熟悉的故人。岁月无情,物是人非,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曾经熟悉的街巷、亲切的笑脸,如今都已被时间的洪流冲得无影无踪。
“你不是说抓住了吗,怎么还跟个傻子一般站在那。”
“不是我说的,是隔壁王叔说的。”
“也不是我说的,我是听别人说的。”
众人看着林惴立在那里的身影,没有一人向前,只是你一言我一语,话语嘈杂不堪。
“我是林家小子,十余年前跟着别人外出求学而已,大家不用慌乱。”林惴这时向着众人,朗声开口,声音洪亮,试图打破这混乱的局面。
“你别骗人了,林家小子早就被拐走了,你就是拐子。”
“就是就是,谁知道你从哪打听到的消息。”
众人还是不相信林惴所说,纷纷回应着,脸上满是怀疑和警惕,那一双双眼睛仿佛要将林惴看穿。
林惴也不再解释,他眉头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一步踏出,身形如电,向着后山飞去。
只留村里众人张大嘴巴,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看着林惴离去的身影消失在天际。
“啊?这不会是神仙吧!”
“快磕头,快磕头。我这一辈子就见过这么一次神仙。”
“神仙显灵,神仙显灵。”
众人如梦初醒,朝着林惴离去的方向纷纷跪拜,虔诚而又惶恐。
林惴自然是知晓这番景象,只是此刻的他已没有再去管的心思。
一次仙缘就这么白白错失在众人面前。
林惴在后山的山林中同样寻得一处寂静之地。
周围古木参天,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斑驳的光影。
“看来自己的宅子早就被这些人住下了,如今估计还要寻找自己父母的衣物,怕是不太可能了。”他口中喃喃低语,声音中充满了失落。
那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清晰,却又很快被风吹散。
林惴手中轻轻一挥,一阵微风拂过,周围的落叶瞬间一扫而空。
同时周围的泥土纷纷向身前聚拢,形成一处半人高的土堆。
他又走向一旁的树木,抬手一挥,树木应声断裂。
随即手指轻点几下,树木顿时木屑纷飞,一块光滑的木板瞬间成型,飞回他的手里。
林惴神色平静如水,手指在木板上轻轻滑过,一列字迹缓缓显现其上。
“林惴父母之墓。”
随后,他将木板立于土堆之旁,林惴朝着墓碑缓缓跪下。
“砰砰砰”重重地磕了几下,额头都磕出了鲜血,那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滴落在地上。
“是孩儿不孝,到现在都没有给爹娘报仇,不过现在我遇到了许多人。”
“柳夫子教我学问,晏府的人教我武功,后面我又拜入到宗门,学习修行之术,如今不仅成为一位修士,更是有了自己的宗门。”
“儿子在这边过的很好,不用爹娘操心了,原先的泥腿子长大了。”
他不断地讲述着这十余年发生的趣事,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昂,但是那些坎坷却是只字不提。
情绪也随着话语逐渐地变得激动,声音颤抖,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思念和愧疚都倾诉出来。
虽是一脸笑容,但是笑容却显得苦涩无比,让人心酸。
我们常常执拗地将喜悦高高垒起,却把忧愁狠狠埋入地下,天真地认为如此便能彰显生活的美好与坚韧。
然而,这谈何容易?
人终归是感性的存在,情绪犹如不断汇聚的洪流,只能持续蓄积,直至最终如火山般猛烈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