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镇,正是盛夏傍晚,农人背着从山上摘来的草药走在回家的路上。
周围的蝉叫的人心烦,农人擦了把汗,把背篓又往上提了提,这天气出来真是遭罪啊,可是不出来又没饭吃,唉,想到这里,农人叹了口气,已经沟沟壑壑的脸上浮现出哀伤。
越往山下走,奇怪的是他感觉背篓越轻,他向后伸手摸了摸,没有窟窿啊,怎么会越来越轻呢,周围的蝉鸣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农人感觉有些不对劲,背篓怎么好像比去的时候还轻,他试着把背篓放了下来。
周围吹来阵阵凉风,这时间怎么会有凉风?平时的风不烫人都不错了,农人吞了下口水,发觉事情不对劲,战战兢兢地回过身去,却发现背篓里的草药满满当当。
“怎么了,我替你背着还不好吗?”一道空灵的女声传来。
“既然不喜欢,那就算了。”农人惶恐地环顾四周,没有人,那声音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想也不想地提上背篓就要往山下跑去,没想到刚走一步便倒在了地上,怎么回事?!
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阵刺骨寒意,想爬起来继续走,低头却发现左腿只剩下上半部分,下半部分还在原地,这下把他吓得更是连连呼救,一边喊,一边试图用手远离这里。
紧接着,又是仿佛刀子剁开肉的声音,右腿也只剩下上半部分鲜血淌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不着急,还有左手,右手,还有脑袋啊。
洞玄宗内,新来的女孩抱着衣服和剑匆忙跑出来院落,她的符箓显现的太慢,等来这里拿了东西又费了不少时间,等收拾好东西出来时已经看不到接引师兄了,大概得等一会了,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提着剑走到了一边。
“师妹可是要去往住处,敢问是何处?”女孩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发现一位蓝衣飘飘的女子站立在飞剑之上,对方微笑着等待着自己的回复。
“啊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师姐我是要去渺烟峰,这个… …”
“那还真是巧了,在下也在渺烟峰,姑娘可否愿意与我同行?”女子头戴玉色发冠,气质温润如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让人不太敢对视。
“当然愿意,谢谢师姐。”女孩学着对方的样子站到了飞剑上,抓住了对方的衣服。
感觉到后面的小动作,女子只是微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对方的另一只手也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不用担心,在下还不至于让人掉下去。”听到对方打趣的话,女孩的脸一下子羞红了,她确实有些害怕,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她抬头看了看比自己高了许多的背影,“原来这就是仙人吗?”
像是听到了她内心的话,女子开口做了自我介绍,“在下岑竹,是你的师姐,已经在渺烟峰修习五年有余了。”
女孩也赶紧介绍了自己,岑竹只是点了点头,她其实不太感兴趣,为了表现的和蔼可亲又体贴,还是说对方这么小就离开家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找自己。
“最好别有什么需要,因为我暂时也没有需要你做的。”她现在在宗门内的口碑相当不错,这全靠她五年如一日的努力,这五年她帮过的人数不胜数,这都是为了以后以防万一,就算用不到,有个好名声也是值得的。
五年多里她除了修炼就是修炼,每个月都去领一次丹药,不过功效一般,而且在她复刻出来以前她有理由怀疑这丹药里有毒,很可能宗门上层将有毒的丹药发给弟子用以控制。
尽管她拼了命地努力,可还是没有到达她的预期,现在不过达到炼精化气中的融合境,就算师傅说什么五年内达到这个境界的已是凤毛麟角,可光是这个洞玄宗她敢肯定就有不少人,自己根本不想当什么人中龙凤,她要的是把龙凤都吞了。
融合境后期,岑竹已经感受到了瓶颈,所以她今天去领了符箓禁制打算开始闭关,太慢了,而且她还不能表现出觉得慢,还要表现的风轻云淡,快憋死她了。
将这位小师妹送到地方以后岑竹拿出符箓就要开启禁制,却听到背后有人呼唤自己。
“许泽兰,你怎么来了?”岑竹疑惑地看着住在另一个洞府的同门。
这人是和自己同一年进入宗门的丹修,自己在她即将炸炉时路过帮她稳住了丹炉,不然非得把她炸飞不可,岑竹还没见过比她脾气更火爆的丹修。
“长老有事,叫你我过去一趟,别贴你那符了,赶紧走。”许泽兰不耐烦地招了招手,转身直接踏上了飞剑。
“长老?好吧。”岑竹只能把符箓放回灵戒内,踏上飞剑与对方一同去往议事殿。
议事殿内同往常一样飘荡着一股药香,许泽兰和岑竹一前一后到达时其余人已经到了,除了他们以外的年轻弟子还有三男一女。
“泽兰,岑竹,你们来了,如此人就到齐了,我也就明说了,此次召你们前来是要你们下山一趟。”身着墨绿绣紫外衣的长老是一位丰神俊茂的中年人,他摸着自己的长胡子不紧不慢地开始解释。
“在北方的秋月镇,出现了妖乱,此地离我们不远,你们都算是能力出众的弟子,此次下山,先去探查,不可逞强。”
岑竹听明白对方这是要他们现在就赶紧下山处理,越快越好,其余几人也知道对方的催促之意,都拱手称是,就这样,六个人匆匆踏上了灭妖路。
岑竹心里一点都不想下山,很麻烦,而且,她看了看周围的这几个人,认识倒是都认识,这三个男的分别是剑修阵修和符修,另一个女孩是法修,除了器修大概是每个师傅手下都来了一个弟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妖,我还从来没见过妖呢。”男子的语气里有些兴奋,这人是个符修,名叫宋子凌,做事不过脑子,因为口无遮拦被很多人厌恶,这里面当然包括岑竹。
蠢货,又不是什么好事,你兴奋个屁,岑竹微笑着在心里呸了对方一口。
“我也没见过,大家都是第一次下山,应该都没见过。”那个法修女子名叫苏夏冰,容貌不凡,不知道为什么做事有些畏手畏脚,岑竹曾经帮她处理过一个登徒子,因此还记得对方。
“管它什么妖,杀了不就行了,省的麻烦。”许泽兰无聊地剔着指甲。
在岑竹眼里最大的麻烦不是妖而是坐在那的另一个男子,柳华木,这人和自己同为剑修,生的是剑眉星眸,可气质却透着一股阴邪,岑竹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什么好货,果然明里暗里讽刺自己是乡巴佬没见识,一想到对方的修为和自己差不多岑竹就恨的牙痒痒,自己怎么能修炼的这么慢?
“希望能顺顺利利早点回去吧。”坐在柳华木旁边的男子是阵修的白月见,岑竹觉得他的名字挺特殊的,白月见平日里为人平和,做事低调,岑竹对他没什么太糟糕的印象。
再靠近镇子就不能用飞剑了,几人只能步行打听情况,从这条街的头问到了尾,也没问出个眉目,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冤魂作祟的,有说蛇妖吃人的,还有说仙人飞升的,乱七八糟,共同点是都说发生在旁边的竺落山上,天色已晚,几人只能先找了离竺落山最近的客栈住下,明天再上山探查。
因为客栈房间不够,最后只定了四间厢房,岑竹和许泽兰住在一起,白月见和宋子凌住在一起。
岑竹将窗户打开,看着不远处被植被覆盖了的竺落山思考,尸体被砍成了好多段,而且还少了三段,这是为什么,那个妖为什么不直接把整具尸体吃了,这样被发现可以晚上许多,难道人肉这么难吃吗?
许泽兰推了推一动不动的岑竹,“你睡不睡啊,你要是还要修就在边上,我得睡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有这么大精力。”说完,她把衣服往地上一扔跳到了床上,不过最后却只占了一半的床。
岑竹盘膝而坐,灵气运转周身,只差一点,突破境界还需要一些冲击,她躺到了空出来的一半床上,许泽兰已经睡着了,她是一品火灵根,这种天赋完全可以说是天才,岑竹闭上眼,将头脑中的思绪重新引到妖物上去。
午夜,一处人家的篱笆墙外翻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快走啊,不然一会被别人发现了!”墙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了另外两个孩子。
“快来快来,我可没告诉别人!”
“等等我啊,我鞋没穿好。”
“你们俩能不能小点声,这两天我爹娘管我可严了,要是他们发现了非得把我好打一顿。”
几个高矮不齐的人影渐行渐远。
习惯了不久睡的岑竹一大早起来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其他几人好像还没醒,她便自己先走了出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儿啊啊啊!”一声声凄厉的哭喊让人头疼,岑竹心里骂着朝对方走了过去。
一群人围在那里,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岑竹这才发现是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小孩的半截身子,粉红色的肠子因为凝结的血液变成了红色,岑竹仔细看了看,都有些干巴了啊,最近天气真是热。
再一看后面还有一个已经昏过去的男人,和一个面前放着两个木匣的女人,女人和男人都面如死灰,目光涣散。
看来死了不止一个,岑竹故意放大了声音从人群中挤过去,边挤边说:“让一让,洞玄宗弟子,可是有人遭遇妖物了?”
人群果然一下子就散开了,人们各异的目光投向这个修士模样,气质不凡的女子,嘈杂的讨论声又传了出来。
“仙人,仙人你一定要为我儿子讨个公道啊啊啊你说说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妇女像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抱着岑竹的腿不肯放手,看着对方怜悯的眼神更加坚信了仙人会为自己讨个公道的想法。
“真是可怜,你都不知道这天气你儿子马上就要臭了吗还不找个棺材。”岑竹看着对方这副模样摇了摇头,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她蹲下迅速翻看了一下半截尸体,肠子是完整的,看来不是拦腰切断的,和第一个男人不一样,切口犬牙差互,难道是咬下来的?可是为什么没把肠子咬断,有可能是牙齿的缝隙比较大?
岑竹又走向了那个面如死灰的女人,“这匣子里是你的孩子?”岑竹怜悯地看着女人,“不光我的,还有隔壁家的,两个孩子… …”女人并不看人,只是呆滞地盯着地面。
岑竹直接打开了匣子,这个很碎,皮都有些扯下来了,她用手扒拉了几下尸体,果然皮肤都变得十分松弛,眼睛好像爆了一个,大概是戳在哪了,然后是另一个匣子,这个和那两个不一样,这个剩的不是上半截是左半截,皮也很松,看来也是扯过了,岑竹发现这个胃上有几个洞,深度轻松穿过了胃部,也是,人都碎了咬穿个胃不是轻轻松松,又翻了翻,很可惜,其他的内脏上都没有明显的齿痕。
把内脏塞回去,岑竹掐了个诀手中清水立刻把血污冲了个干干净净。
岑竹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对方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她,“你放心,我会为你们报仇的。”女人看着对方温柔的目光顿时泣不成声。
“你是说昨天晚上又死了三个?!”宋子凌张大了嘴巴。
“对,三个小孩,全撕碎了,唉。”岑竹说到这里惋惜地摇了摇头,好像真的在为三个小孩的死亡感到悲伤。
周围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怎么还没进山死的人就增加了,这是逼他们赶紧上山啊。
柳华木叹了口气,看着周围面色不虞的同门说道:“事已至此,今天是必须进山了。”
没办法,其他人点了点头,利落地收好东西,不到中午几人便轻装到了竺落山下。
岑竹抬头看了看茂盛的植被,没什么特殊之处,有毒植株也不多,只能看看深处有没有什么线索了。
要硬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总觉得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挥之不去,岑竹看向许泽兰,果然,对方也捂了捂鼻子,看来不止自己一个人闻到了这股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