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郡,一个似乎只有冬夏没有春秋的地方,广袤的大地赋予了生活在此的人们更多的豪气与不羁,严寒酷暑也无法让这里的人们放弃,硬是在严苛的环境中开垦出了无数田地,一种种试出了可以种植的粮食,他们把自己称为大地的儿女,坚信大地是共同的母亲,母亲不会抛弃他们,许泽兰便是出生在这片土地上。
她从开到宗门以后便再也没有回家,因为觉得自己还没做到最好,回去感觉丢脸,但母亲寄的信越来越长,师傅也被唠叨地烦了,就督促她这次归乡一定要回家,可不能再让母亲挂念了。
正好,她把最后准备送给家里人的礼物放进灵戒,还能带岑竹去看看,让她见识一下北郡的风光!
想到这里,许泽兰更加骄傲了,她对自己的家乡可是很有自信的,大家也都很接纳其他地方来的人,母亲父亲肯定也会很开心自己能带朋友回去,岑竹肯定会很喜欢北郡,这用不着怀疑。
“这边!”许泽兰感觉自己的手脚已经够麻利了没想到刚下山便看到岑竹已经站在门口。
“来了,你带路吧,我可找不到去北郡的路。”岑竹微笑着偏了偏头,让对方在前面引路,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许泽兰穿的这么繁复,宗门的青色衣袍换成了一件红蓝渐色的大袖衫,远看如同一团霞云,头上带了金花簪,脖子上挂一条镶鸾云石项链,大概是想着家里人看自己穿的和在家时差不多会更放心吧,在宗门里可没见过她这么费心搞这些无用的东西。
北郡遥远,但幸好许泽兰知道近路,只需两日就能到达北郡城外。
两人不急着赶路,到了半路上路过以铸造金银饰品着名的璞瑶镇时打算再买些礼物,今日走的已经够了,明早出发晚上便能到达。
这璞瑶镇上的人顶得上其他镇子的两倍,其中不少都是从各地而来的富家子弟,在几个有名的铺子前更是挤的水泄不通,许泽兰咬定了要买其中一件扁方,大有买不到誓不罢休的意思,岑竹看了看前面不知道要挤到什么时候的人群,劝她去其他人少点的铺子看看,但许泽兰说这种水平的扁方很难得,她觉得自己现在给家中带的礼物都太寒酸了。
“诶呀没事,你去别的地方先看着,我姐姐生辰快到了,这东西我必须拿下,等我挤到了出来找你,去吧去吧。”许泽兰一边努力往里面走一边把岑竹往外推,她还不知道要抢多久才能抢到呢。
知道对方带了多少东西的岑竹只能叹了口气去另外的铺子瞧瞧,她也准备了给对方家人的礼物,只是她对对方的家中具体情况还不能完全了解,如果自己准备的东西太掉价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离许泽兰远了以后,岑竹就让镜瞳从灵戒中溜了出来,她还没来过这么热闹的镇子,一出来就到处跑着看这些闪着光的金银玉石。
“这是什么?”
“这个是步摇,旁边那个也是,只不过造型不一样。”岑竹给对方一一解释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她其实不太理解往头上插一堆东西这种爱好,总觉得很累赘,而且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掉下来,因此她没买过这类发簪步摇,不过镜瞳应该很喜欢,她向来喜欢发亮的东西。
“你想要吗?”岑竹俯下身看着镜瞳趴在一边凝视各式各样的金钗和耳珰,钱暂时还没问题,再不然还可以变出来一些,虽然没听说过哪个同门穷到要变假钱,但她感觉肯定有,而且还不少。
“我想要这个。”镜瞳不知道什么假装推辞,说要就是要,她不喜欢纯金的,感觉没有镶着宝石的亮,“还有这个一圈一圈的。”那是一个臂钏,路过的店老板看着这姑娘一个也叫不出来名字还想上来介绍推销一下,没想到还没开口,一边的女子就直接示意他给包起来。
“啊,客官,是要这两件吗?”
“镜瞳,问你呢,就这两个?”
“还有,我再看看。”说完,她又俯下身子开始挨个观察,时不时说一声“这个”,镜瞳手指每动一次,店老板都得在心里乐半天。
阔气,太阔气了,怕不是哪个名门贵族的小姐出来游玩了,一直挑了十一件,对方才直起腰说其他的都不喜欢,一旁的店老板早就准备好了软丝内衬的盒子,挨个包好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一共是… …”
“给,我算过了,你数数吧。”岑竹早就算好了价格,直接把银钱推了过去,对面的老板赶紧接过来开始点数,他已经很久没一口气卖出这么多东西了,点完数,一点不差,他又打量了一下两人的穿着打扮,高个子的一身劲装,没戴什么首饰,只能看出来衣服料子属上等,矮个子穿着一件绣着锦鲤的半臂坦领,这料子也没的说,在阳光下看着都泛着金光。
错不了了,绝对是哪户贵女,店老板心头一动,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两人。
“两位客官请留步,看二位不像本地人,可是来采买宝物的?”一边说,他一边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两枚玉佩。
废话,买了这么一堆了不是来采买金银玉石的是来发善心的?岑竹在心里骂对方净说废话,但还是点了点头,想看看对方搞什么名堂。
“二位在小店买了这么多东西,不过看起来并未尽兴,想必是这里东西太寒酸,这两枚玉佩请您收下,往前走就是玉怀阁了,您来的赶巧,今夜有拍卖,不妨去瞧两眼,看是否有心仪的物件。”他们这种不算太有名的铺子基本上都是最大的三家铺子的下属,而玉怀阁就是这三家共同管理的拍卖阁,一些过于珍稀的物品在店里不方便售卖,就会放到玉怀阁拍卖,而这拍卖的入场券就是这玉佩,每个铺子根据大小不同有不同的名额分配,像他这种铺子每次只发三枚。
“玉怀阁,好,什么时候开始?”岑竹把其中一个玉佩递给镜瞳,尽管对方完全可以钻进灵戒里被她带进去。
“酉时便可入场。”
拜别了连连鞠躬的老板,镜瞳直接把盒子打开试图把东西都带到身上,岑竹赶紧拉住了她。
“别都戴上,不然一会又得有人来找死了。”这镇子上鱼龙混杂,让人盯上起了冲突动起手来还得束手束脚。
“行,我先带两个。”镜瞳听话地把其他的首饰都收了起来,只拿了两个簪子一个步摇。
“诶,生辰是什么啊?”一边摸索着往头上插,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问岑竹。
“生辰就是人生下来的那天。”岑竹觉得周围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把簪子竖着插的女孩,赶紧把簪子拔了下来,把对方的头发重新理好。
“那为什么生辰是要买礼物?”她歪着头等岑竹给自己把簪子插在左边,虽然她觉得自己刚才插的挺好的。
“…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来到人间的这天很重要,送礼的人代表他们也这么觉得,觉得这个人生下来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其实她也说不太清楚人们为什么这样,只能按自己的理解用大白话概括。
“你有生辰吗?”另一个步摇也晃着坠子戴到了头顶,镜瞳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能听到坠子摩擦碰撞的声音
“没有。”岑竹当然知道每个人都有生辰,可她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天,家里人也从来没给她庆祝过,所以她一直当自己没有这回事。
“我也没有,咱俩起一个生日吧,就跟起名字一样?”
没想到对方突然想起来这种事,反正就是个生辰,无所谓,定个就定个吧。
“你想哪天?”岑竹侧头看向身边的镜瞳,步摇随着走动一晃一晃的,倒是确实挺好看,很适合她。
“嗯,我想想,六月十六怎么样,听着说着都顺口。”镜瞳从三月十三,八月十八,六月十六里随便挑了一个,手里的簪子被抓的温热,她这才想起来还抓着东西。
“那我就腊月二十三怎么样,那时候应该热闹起来了。”她随便抓了个日子,想到哪天就是哪天。
“给你,你也戴个。”镜瞳伸手把岑竹往下拽了拽,好让自己看到对方的头顶,把簪子从孤零零的发冠空隙中穿了过去。
银色的发冠里卡着一根金簪,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岑竹在路边店铺的镜子里看了看,晃了晃脑袋确认这东西还挺牢固。
“挺好,簪的不错,没歪。”她不在乎别人眼里怪异不怪异,她自己觉得好就行了。
“回去的路上记得也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因为路上实在是太过拥挤,过了半天才挤回到那铺子前面,许泽兰已经买到了扁方,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抬着头,岑竹只觉得对方好像没长大,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回来了,这簪子是你买的,嗯,挺好,就是怎么没买个发冠啊,不太配套。”许泽兰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带这种不实用的东西,不好意思说这搭配有点糟糕。
“对了,刚才买东西时,店家给了两块玉佩,说是晚上有拍卖,要不要去看看?”说完,岑竹把其中一块玉佩递了过去,镜瞳已经回了灵戒,自然用不到这块玉佩。
“拍卖?闲着也是闲着,去呗。”许泽兰以前跟着自己姐姐去过一次拍卖阁,感觉像一堆人坐在里面看谁更有钱,不过万一有好东西让自己捡到了呢?
太阳落山,两人也踏进了璞瑶阁,门口的侍卫在开门时收回了玉佩,看来是出去了就不能再进来。
从外面完全看不出这璞瑶阁内部构造如此复杂,最显眼的四根柱子上刻着的花纹最细处犹如发丝,抬头看去,头顶上嵌着的赫然是一圈圈的夜明珠,墙壁上的壁画中也镶着永明石,竟然硬是靠这些东西照亮整个楼阁,一共五层,楼层之间层层叠叠的榫卯直看的人眼晕,各层皆有轻纱阻隔。
听旁边负责指引的小吏说,这五层是拍卖的物品类别不同,一层是各式武器,二层是各式丹药,三层为法宝,四层是符箓,五层拍卖的是各类灵草异兽。
“你想去哪一层?”岑竹打算各层都看看,其实她不太想竞拍,刚才的小吏也说了,他们这种有专门检查银钱的人员,用法术是行不通的。
用不了法术她能拍个屁啊?就自己兜里的钱,在外面是能买不少金银饰品,可这拍卖一听就是超出正常价格的竞争,开玩笑,她跟一堆少爷小姐富商贵女有什么可抢的吗?
许泽兰想了想,自己现在给母亲买了一副新锤,可姐姐还没有,看看能不能给姐姐也添置一副,“我就在一楼,你呢?”
“我打算每层楼都看看,还不确定要不要拍。”岑竹苦笑着看向楼上,估计自己也就是看个热闹了。
一层正在拍卖的是一双锏,许泽兰坐在里面兴致缺缺,岑竹也不感兴趣,二层拍卖的是一瓶名字长到离谱的丹药,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名字,已经拍卖到了五百两,而且还是刚刚开始,还是富人多啊,岑竹看了看里面坐着的竞拍人,叹了口气。
受不了,看到比自己有钱的就想杀了切碎。
三层的一个葫芦刚被拍下,新换上来的是一对手镯,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堂,名字依旧长的好像把祖宗十八代全写了上去,念了半天才念完,不过看起来确实品质不俗,名字刚念完,话音刚落,就有人起拍四百两,紧接着是五百两六百两。
四层的竞拍者更多,竞拍速度也快的离谱,好像都是赶着要走一样,喊价根本没停过,这边手还没落,那边就起来了,也是,符箓比起武器和法宝用起来应该都更方便,而且很大一部分不需要使用者有什么灵力催动,拿出来就用。
过了第四层再看五层一下子人就少了,看着还有空座,岑竹干脆掀开帘子坐了进去,就当在这开开眼。
“东海千血五色鳞类鲛一只,起拍价一千两!”
一千两?!怪不得这层人这么少。
“一千一百两。”前面的一个中年男人举了举手。
“一千二百两。”这次喊话的是一个绿衣女子。
还真有人拍啊,旁边的镜瞳也被惊到了,刚才自己买了那么多也没有一个这什么东西贵,岑竹刚才趁无人注意让她跑了出来,把珠子套在了她手上,以防万一。
“这东西有用吗?”岑竹低头和镜瞳悄声议论。
“没用,这东西我记得好像是因为说可以改变家族运势,但是书上说这都没根据,不过还有个确实的优点,它的血可以让没有修行天赋的人后天获得修行的能力。”错不了,长的又像鱼又像蛇,鳞片还泛着五彩斑斓的光,要是能抓一只就好了,她还挺喜欢这鳞片的。
听完解释,岑竹理解了,这东西和自己的那串珠子效果有点类似,只不过这是一次性的,用了就没了。
“两千七百两!成交!”随着惊堂木落下,一个头戴椎帽的女子起身上前跟随着已经等候在一边的小吏去了后面,想必是去拿这个什么类鲛了。
“下一件,长离灵籁镜残片,起拍价,三百两!”
怎么突然又三百两了,两人都忍不住抬头看向前面的石台。
上面孤零零地摆着一面镜子… …的其中一片。
“怪不得,原来只有一块,三百两在这里也算正常了。”
正想着看哪位有钱人要拍下这“块”镜子时,岑竹感觉有人摇了摇自己的胳膊。
“怎么了?”镜瞳瞪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什么意思,这是要这“块”镜子?
“我要这个。”
“这是什么啊?”
“我能感觉到,这镜子很熟悉,我的魂魄,不,总之是我的一部分,在里面。”镜瞳遥遥看向那块残破的镜子,上面的气息在吸引她,仿佛是自己被分出来的一部分。
“行,我试试吧。”如同真的和对方说的一样,这镜子里有她的残魂,那拍下也算不亏,只是,岑竹看了看周围穿金戴银的男男女女,咬了咬牙,怎么也得先试试,大不了就抢劫!
还没人喊价,说不定真有机会,岑竹举了举手,“四百两!”
谁知道话音刚落前面就有人跟拍,“四百五十两。”
什么玩意,五十两,刚才怎么没见有人这么加?
“五百两。”岑竹打量着对方,男人不急不慢地捋着胡子,目不斜视,她倒要看看这人怎么回事。
“五百五十两。”
把准备冲过去把对方撕烂的镜瞳抓回来按到了椅子上,岑竹再次举手报价。
“六百两。”
“六百五十两。”
“七百两。”
… …
整个五层只有两道声音来回响起,一直拍到三千八百两,岑竹不作声了,镜瞳在一千五百两的时候就试图捂住她的嘴,就是整面镜子来了,她感觉也不值这个价,谁买谁是冤大头,但岑竹就是铁了心要搞到手,现在见她终于不和对方置气停手了才放心。
要是花五百两一千两,她肯定怎么也得让岑竹拍下来,现在都三千两了,就算她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也知道这价格了不得。
“三千八百两,成交!”男人站起来四下看了看,冷哼了一声,理了理衣领,走着四方步就要跟着小吏离开,却不想刚才和自己叫板的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回头看去,只见一剑眉女子正冲自己点头。
“打扰,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和您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