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玄宗掌门的亲传弟子是个法修,而且还是个资历不算老的法修,如今掌门他马上就要离开,自然有不喜欢这位亲传弟子的人站出来和他竞争这位子。
大家都知道会乱,可没想到会这么乱。
“唐长老出事了!”当一个弟子跌跌撞撞地给剑修弟子们报信时,他们的师父已经死了。
按理说到了这个阶段的修士没那么容易被杀,但对方也确实殒命在了自己的洞府,而且原因还是离谱的走火入魔。
岑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走火入魔,真是个好理由,她亲眼看着这老头倒在地上,亲眼看着他七窍流血而亡。
那法修长老给的东西真是好用,对方也是真舍得,随手就扔给自己一个弟子的手掌当信物好让自己求见师傅。
可惜这位法修长老也真是想的简单,还真以为自己会去,她只是分出了一缕神魂依附在一个伪造的身体上,师傅一死,她也立刻离开了那洞府,在自己送毒的时候她还特意跑到了人多的地方,这样即使对方咬定自己去了那,想让自己当替罪羊也行不通。
好累,这种事真的好累,就不能大家都简单点约个时间在山门那互砍吗,谁撑到最后谁当掌门,整天搞这些弯弯绕绕,真是要把人折腾死。
师傅死了,所有的剑修弟子一下子群龙无首,乱作一团,有跑到洞府那求见的,有想去找掌门要说法的,岑竹不属于任何一种,她属于在茅屋里躺尸的。
杀这老不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对方压根没把自己当什么亲传弟子,他也把自己当刀,自己现在还拿着对方给的毒药,毒掌门的药,可没想到机关算尽最后高兴的太早,忘了这个徒弟根本没受过自己的好处了。
整个洞玄宗,没有哪个“亲传弟子”住在岑竹这种地方,屋子里几乎家徒四壁,要什么没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住的是个外门弟子,十几年了他都没想起来给这个徒弟一点好东西,到最后了发现除了对方以外没弟子最适合当那把刀,又把对方揪了出来,按了个有名无实的“亲传弟子”。
那个法修长老也正是知道这点才选择来挖岑竹,郑扶光和其他的几个弟子多多少少都被自己的师傅关照过,只有岑竹,永远都是背景板,别人吃肉她能喝汤就不错了。
跟错了人,就只有冻死在雪里的份。
虽说师傅死了,但岑竹并不打算浪费对方给的毒,她在那个法修弟子的身上种了血虫,等时机成熟,她就会把毒放到对方手里,再借对方之手破了掌门的飞升大计。
修士在飞升时格外容易被影响,而且掌门似乎是提前预知到了什么,严令禁止所有亲传弟子靠近。
这是在防命中的劫数。
可惜现在宗门里没几个人能记得岑竹如今也是亲传弟子,这倒是方便了她打探情况。
每三日由法修长老向洞府确认一次情况,确认时对方会重新贴上一张符箓,对这张符箓动手比想象中容易,也可能是因为最大的障碍已死猛然放松,岑竹很轻松地就将东西混到了符箓上,等对方一走,符箓就掉落下来,阵法因此有了缺口。
岑竹就这么让那血流了进去,这东西怎么生效她不知道,她只负责放进去,师父也是这么说的,只要想办法让这血流进掌门的洞府就好。
现在她只需要等待,在自己的茅屋前一边练剑一边等待。
果然,没过多久,一股灵气冲过,掌门飞升失败跌落境界死在了洞府里。
她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去看是怎么回事,很快最有资历的一个长老就站出来说是有人设计,符箓不是她贴的,东西也不是她送的,都是那位掌门的亲传弟子负责的东西,也都是法修长老送过来的。
太顺利了,岑竹这些日子根本闭不上眼,她总在想那些人肯定心眼比她多,自己肯定会被抓住把柄,可事实是并没有,她全程甚至没有亲手摸过那符箓和放毒的瓶子,她只是在帮其他剑修整理书简。
“明日午时,斩首示众!”这是最后的判决。
亲传弟子被认为是下毒之人,没人在乎他为什么下毒,因为宣判的是另一派的人,他们要的是这人去死,不是公平公正,更不想调查掌门是怎么死的。
洞玄宗的众人聚在一起叹息扼腕,岑竹左右看了看,得了吧,都只是在害怕自己也会出事,毕竟一下子死了掌门和长老,谁也怕。
这群人为什么能成仙?
要说岑竹心里什么样的人能成仙,那也就是沈师姐那样的人,无欲无求才能成仙,可这宗门里的人心思比自己都多,杀的人也肯定不会比自己少,可是他们都认为自己能成仙。
洞玄宗上下都在商讨谁能担当掌门重任,两边僵持不下,一边虽然掌门亲传弟子死了,但也是他师傅的法修长老还在,他想当掌门,另一边虽然失去了一个支持,但抓住了对方下毒的痛点,一口咬定对方会败坏门风。
岑竹这几日就一直待在缥缈峰,也懒得去拜会这个拜会那个,她正在想接下来要去哪,好像听到了她的思考一般,山下有人求见洞玄宗长老。
如今剑修长老已经去了,这位子没人补上,但是也不能不来人代表剑修,于是岑竹就被唤了过去。
一进门就看到几人身披绮绣端坐在一边,其中一个还有点眼熟。
那个有点眼熟的看到岑竹走进来,赶紧起身行礼。
“岑姑娘,没想到又见面了。”卫初霁再见到对方显得很开心,但是岑竹不开心。
她觉得很碍眼。
“确实,没想到和你在这里又见面了。”该有的礼节不会少,岑竹微笑着行礼恭维。
对方穿的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好多了,看来这次是直接带着身份来的。
那几个长老见这人认识岑竹都暗自对了眼神,他们现在不能离开宗门,要是离开了对方肯定会趁机拿下掌门的位子,要说谁走了对他们影响不大,那就是岑竹。
“岑竹,你认识卫公子?”
“一面之缘。”
“卫公子此番前来,是因为宫里出了事,需要宗门派人前去解决,你修为和资历都最合适,此次就随卫公子去吧。”
合着我来了你们都商量完了,岑竹在心里唾骂几人该死,却还是直接应了下来,她也没理由拒绝,自己现在只是个弟子,就是对方让自己跑到北海解决问题她也得去。
卫初霁听到岑竹能随他们一起回去,赶紧起身道谢,他想的就是把这人找过去,这些长老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相与,估计一路上也没法沟通,还是岑竹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好点。
岑竹下山后看到对方的马车还以为要坐车过去,寻思这也太慢了,幸好这时候侍卫从一边牵出两匹骏马,其中一匹是为岑竹准备的。
“我知道修道之人基本都会御剑而行,只是我没法子御剑,还得麻烦您跟着我一块骑马。”卫初霁看了看岑竹的身后,没人送行也没人跟着,之前的那个女孩也不见了。
“她不会来。”岑竹一看对方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在找镜瞳,等解决完这事自己绝对要把他杀了,恶心,那双眼睛,要第一时间挖出来。
“不是,在下不是在找谁,只是没想到你们修道之人都不喜欢有随从,是在下见识短浅了。”被点破心思的卫初霁赶紧把话题岔了过去,他真不想再得罪这人了。
这两匹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汗血宝马,速度极快,卫初霁说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自己一个凡人,做不到堂弟那样御剑而行,只能快马加鞭来回赶。
“好马不比一把好剑次,会御剑没什么了不得的。”岑竹很喜欢这匹马,鬃毛又黑又亮,有点像镜瞳的头发,而且很温驯,很聪明,她打算把这匹马留下来。
她是真心实意夸马,但卫初霁却觉得对方真是善解人意在安慰自己凡人不比修仙者低等,原来只是面冷,幸好自己因为对方的能力坚持来找了这洞玄宗。
如此赶了两天,到了第二日夜里,两人也到了宫门口。
看着这朱墙明瓦,她才想起来到底谁姓卫,当今皇帝就姓卫,原来如此,怪不得对方这么大胆在街上看到美人就挑衅。
真想把皇帝也剁了。
卫初霁带着她一路畅通,遇到人要么是认得他,要么是认得他的腰牌,总之没人阻拦,直接到了一个偏殿。
偏殿之中还站着五人,其中两人和卫初霁挂着一样的腰牌,剩下的三人应该是他们找来的修士。
这偏殿里一共四个修士,加上岑竹是两女两男。
看了看三人,很好,没一个认识的,都长的一看就不好相处,尤其是那俩男的,都快把自恃清高写脸上了。
而且岑竹总觉得其中一个男人的眉眼有点眼熟,整体很陌生,但是眉眼好像在某个熟人脸上见过。
“洞玄宗,岑竹。”
那人的眉毛动了一下。
“玄都楼,许玉翡。”
等会,许玉翡,玉翡?岑竹终于知道这人是谁了,这人不就是许泽兰的哥哥,那个很长时间都没回去过了的许玉翡吗?!
旁边的两人见状也做了自我介绍。
“白虹阁,景策。”
“悬微宗,向卓栩。”
岑竹只能假装无事发生地打了招呼,她能感觉到这个许玉翡一直在盯着自己,这可不妙,许泽兰说过,这人是个天才,先天风灵根,修道是一日千里,最关键的是,这人修的是命,命修,对她来说最危险的也不过就是命修了。
所谓命修就是专修命数占卜的人,他们的功法独树一帜,岑竹也没见过他们的心法,只知道这些人仅凭一眼就能看破对方的过去和未来。
对方要是已经看出来自己过去干了些什么这事可就不好办了,她用余光去看许玉翡,对方却已经把视线转到了别处。
和卫初霁挂着一样腰牌的一个人站出来向他们解释了召集而来的原因。
原来不是宫里出了事,是隔壁国出了事,向他们求援来了。
“哪个地方?”许玉翡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也是,对方既然能算那肯定能算出来出事的不是自己这边的皇帝。
“紫阳国,使者在殿外候着呢。”他抬了抬手,一个太监立马出去唤来了一个披肩散发的男人,这人的衣物首饰都是上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把头发梳起来,可能他们那边的风俗不同。
“请各位随我去紫阳国看看吧,已经快要无法控制了!”那人见了几个修士就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紫阳国现在瘟疫肆虐,无药可医,再耗下去只怕是要尸横遍野,到了这份上了,他们才意识到这不是寻常瘟疫,是诅咒,是对于他们整个国家的诅咒!
“瘟疫?”岑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之前和郑扶光去扫除邪气的镇子,那里的人也像感染了什么传染病,只是后来没了消息,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是,是瘟疫,你们到了那里就知道了!”使者已经急的快想伸手拉几人,他本以为扶风国的修士召集起来很快,没想到费了这么多日子,也不知道国内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次不用骑马了,这位使者也能御剑而行,只不过他靠的不是灵力,是这剑本身的法力,岑竹走之前还专门让镜瞳去把那马给偷到了灵戒里,镜瞳也喜欢这马,说血统纯正。
一进紫阳国,岑竹就闻到了一种类似于肉类烧焦的味道,看了看那三人也是如此,都在寻找味道的来源。
街道上的人们气喘吁吁,面色苍白,甚至很大一部分都成了皮包骨。
有不少病入膏肓的百姓躺在阴凉处,气息奄奄,不断咳血,其中不乏眼里滴血的人。
“这些人最后会成怎么样?”白虹阁的景策似乎是个略懂医术的法修,看了一圈病人的情况又看向领头的使者。
“双目溃烂,眼球脱落,指甲脱落,七窍血流不止而死。”
这诅咒不错,岑竹更好奇这诅咒该怎么学到了,对方领着他们一路进了皇宫,宫殿是气派,只是也不知道坐在这里面的人怕不怕自己也会溃烂流血而死。
“扶风国修士到!”随着一声高喊,几人走进了主殿。
真是了不得,岑竹看着这满殿金灿灿,只觉得眼晕,触目可及几乎全是金玉铸造,就连脚下踩的都是上好的白玉,门框上都要镶着金边。
这皇帝做的比扶风国的还舒坦吧?
可走出来的并不是这位皇帝,而是一个身穿深红色长袍和黑色罩衣的中年女性。
“国师,修士已到。”使者见对方走出了赶紧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女人目光凌厉,不怒自威,岑竹看出对方是在打量他们,国师这位子她也听说过,能爬到这个位置说明这人绝对手段了得,能力超群,绝对不能随意对待。
“吾乃紫阳国国师,祝柯,辛苦各位远道而来。”祝柯没想到来的是一堆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修士,她知道修士们都不可凭外貌判断修为,但这几个明显就是宗门中的弟子,也是现在的情况,哪里请的动那些长老。
“诸位也看出来了,现在紫阳国民不聊生,还请各位尽早找到瘟疫源头,也是解救这无数无辜百姓。”
好好好,又扯上百姓了,岑竹也只能跟着众人行礼离开,去往作为住处的偏殿。
“怎么不见你们皇帝?”另一个女修士向卓栩感觉十分奇怪,领着他们去了大殿,结果最后又不见皇帝,难不成对方也病了?
“陛下他不轻易面见外人,都是国师代劳。”
不轻易见人?那就更说明有问题了,岑竹躺在床上让镜瞳也出来躺到了一边。
“这床真软。”
“我也觉得,皇宫里的人吃的用的就是好,哪怕外面的人都快死了人家过的也是神仙日子。”
岑竹不是讨厌压榨下层的人,她只是讨厌自己不是压榨的人。
她觉得其实大家也都是这样吧,穷人讨厌的不是有富人,而是自己不是富人,富人也会讨厌穷人和更富的人。
人就是这样永远不会满足,欲望就是一切的源头。
没一会那几个人就打算出去探查情况,岑竹也只能跟上去,她是真有点怕那个许玉翡,怕对方一言不合就点破她的伪装。
不过现在对方倒是没再表现出什么,她也就装作无事发生。
这些病人确实是邪气入体所致,不,不应该说是邪气,应该说是幽冥之地的鬼气,按理说这种鬼气只应该存在于冥府,就算出现在人间也只会留存很短时间。
可现在几乎整个紫阳国都被鬼气围绕,活人接受太多死人的气息自然会出问题,而出问题死去的人又会产生更多这种鬼气,如此循环往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虽然知道瘟疫是什么引起的,可怎么破解还是个问题。
“鬼气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应该是有地方出现了和冥界连通的门廊。”向卓栩认为应该去查这门廊在哪,只要封住鬼气来源应该过不了多久还滞留在人间的鬼气就会消失。
“那使者说是诅咒,必然不是空穴来风,他们肯定早就发现了什么。”许玉翡觉得应该调查事情起因,还要回皇宫里仔细问问这些宫人和那个国师,诅咒必然是有施咒方,要抓住这个施咒人。
幸好人数刚好能分成两路,两边都可以坚持自己的想法,就这样,向卓栩和景策往城外去,岑竹和许玉翡往宫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