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背后搞自己?
杜明姜很清楚。
他就应该回来以后先给对方使几个绊子好让那狐狸分身乏术,都怪自己一时大意,现在好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还挺顺利,岑竹算了算自己现在控制的那几个“傀儡”,等什么时候自己闲着没事干了感觉都能去当木偶戏或者皮影戏师傅了,毕竟她现在提着线操控的“木偶”和“皮影”可比正常的大了不止一个号。
舞台上的主角现在已经上场,她也得再次操控“木偶”为对方助阵了。
绝对不能真的把那几个法修打出个人命好歹,杜明姜在心里盘算着,殷师傅就算再怎么看重自己他也不至于因为这点重视就飘飘然到忘乎所以,对方原本就是丹修长老,在成为掌门之前丹修又与法修关系接近。
自己只能点到为止,只有点到为止,对方才能看在是对方先打伤人的前提下不问罪于自己。
该死。
常悟非那死狐狸脸最好别让他抓到一点机会。
对方大概是早猜到他会带着人找过来,丝毫看不到意外的神情,其中的彭方廉更是笑着站了出来。
“我说是谁呢,这不是杜师兄吗,啊,过几天,是不是该改叫杜师傅了?”
以前怎么不记得这小子这么喜欢阴阳怪气?杜明姜不打算回应对方的嘴毒,点到为止,他心里默念着,绝对不能把对方打出个好歹。
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绝对得让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舞台后的丝线动了动,岑竹当然知道这小子打的什么算盘,整天想着中庸中庸,畏手畏脚到最后可不一定能得到什么好结果,她现在觉得这人或许骨子里有点像郑扶光,不过比郑扶光确实能成事的多。
“杀人了……”
怎么会?
可惜了,要不是有点“意外”,大概最后真的会是这个杜明姜成为新的剑修师傅。
看着染血的剑刃,杜明姜也愣住了,他从头到尾都紧盯着对方,生怕自己真刺深了划重了,刚才。
刚才。
对方,明明,是自己抓住了剑刃不让它后退,然后直接一把穿过了胸口。
但怎么可能呢,自己拿剑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对方根本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被控制了?不应该啊,如果是傀儡术催动,自己的牵心铃肯定会有反应,符箓?也不对啊,没有一点灵力波动,哪怕一点微小的来自符箓的灵力也没有。
但彭方廉确确实实死在了自己面前。
不,不仅仅是死在了自己面前。
还死在了其他三位法修三位剑修面前。
“杜明姜!!”剩下的三位法修也终于回过神来冲向了这个当着他们的面杀了他们的同门的剑修。
差不多了,岑竹本来就对这种打斗不感兴趣,转身往自己洞府方向飞速离开的同时确认足够远后烧了一张符箓。
该另一个主角登场了,她不在乎对方是怎么华丽出场又如何完美调停,这些事都和她无关,这之后的事才和她有关。
“那妖什么时候才能给咱们啊?”镜瞳眼看着岑竹费劲巴力地跑来跑去,却始终没看到那妖的影子,对那个做了交易的常狐狸有点不满。
“嗐,这就是和这种人打交道不好的地方,麻烦的要死,不过也快了。”岑竹算了算,应该确实快了,现在应该差不多已经走了一半,后面的部分应该有人比她还急着走完。
没想到那个岑竹还算有点脑子,常悟非从鹿闻殿出来时心情非常不错,他本来是很瞧不上这个岑师妹的,他回来之前连听都没听过这个人,回来以后郑扶光一说,呵,还以为怎么呢,没天赋的垃圾呗,再怎么修炼还能修到哪?
无聊,不过现在用用应该也勉强还行,等自己真坐到了那个位置上,踹了谁还不是抬抬手的事,何况对方又没家世背景,一个女的孤家寡人,想到这,他不由得又有些无语,这种人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想的都收做亲传弟子了,还真是老糊涂了。
能当自己的刀都是她的荣幸了,常悟非想起还关在锁妖笼里的那个“同门”,自己也真是讲信用,不过,弯了弯嘴角。
劣质的刀就是劣质的刀,用一次就够了,放着,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划了手。
血液从石头上缓缓流下,常悟非看着躺在地上的“同门师弟”面无表情,对方本来就是妖,他杀了也算替天行道,一举两得的事,不做白不做呀。
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好,就是这张无趣的女人的脸,手边的符箓此时被一阵蓝色火焰吞没,这是埋伏在外面的亲信给他的信号,提前引来的人会路过这里。
是时候了。
诶?
杜明姜阴狠地看着这个钻出林子的身影,额上浮现出一道青筋,他恨不得生剐了对方,要不是,要不是这个混账。
“他就是常悟非。”旁边的岑竹俯下身淡淡地说了一句。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倒映出两道身影,一人怒目圆睁一人面无表情,他们已经在这等了很久,等着他踏进这个自己布置的死局。
两个人他都认识,两个人他都熟悉的不得了。
你想杀了我,我为什么就不能想杀了你呢?
岑竹看着对方右手用力甩掉剑刃上的鲜血,换上第一次见对方时的那副紧张又带着点害怕的神色。
“常,常师兄他死了?”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放到对方的鼻子下碰了一会,岑竹敢确定自己看起来十足十的窝囊。
“杜,杜师兄,那我们,接下来去找掌门说明情况吗?”她缩了缩脖子,好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拿主意。
倒霉催的讨债鬼,岑竹在心里骂到,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幸亏是猜到你小子会这样。
“啊,没事,岑师妹,你不用担心,这里我来处理就好,我去找掌门说明情况,是他常悟非杀人在先,掌门明察秋毫,自然不会有事。”背对着岑竹的杜明姜再转过身时又变回了那副温和的模样,好像刚才那个刺死同门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这下就好了。
这下就好了。
两个人同时想着。
回到自己的洞府,岑竹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算是走到最后了,这堆人真是一个个怎么都这么不待见自己,难不成她长的这么招人恨吗?
“这样就能拿到尸体了?”镜瞳见对方一副放松的样子知道事情差不多算是终于结束了。
“还没,马上了,估计,嗯,过不了几个时辰吧?”岑竹估摸着最多也就这么久,杜明姜不是个拖拉性子。
果不其然,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来传唤,说是掌门急召,岑竹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冠跟着对方走了出去。
等这事完了她立马就要离开这破宗门,真是,算计人的这种事她真的太不擅长了,本来脑子就不好使,怎么跟这堆聪明人相处啊?
那个岑竹带着东西来投奔自己之前,杜明姜差点就要认命了,杀了个法修弟子,虽说是失手而且是双方都有错,掌门说是不追究罪责,但他从对方的话语和表情里已经看了出来,自己算是在对方这形象崩盘了。
那个挨千刀的常悟非,最后杀出来跟什么一样制止两边继续动手,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了?装的人模狗样的!
听到有人求见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那几个亲信来安慰自己,都什么时候了,杜明姜恨的直咬牙,安慰顶屁用啊?!
但来的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是一个女人。
她说自己叫岑竹,来这只为了一件事,想求自己保护她,让她能在常悟非的手下活命。
接过对方递来的那个假卷轴时,杜明姜感觉自己有点愣神,原来,原来命运还是站在他这边的,他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女人,对方见自己观察吞了下口水,低下头,缩着肩膀,眼睛直盯着地面连和自己对上目光都不敢,岑竹,他想了想,啊,是师傅最后收的那个亲传弟子,二品灵根的孤儿?
怪不得。
“常,常师兄,准备把一件事推到我头上……”对方那吭哧半天才低声说出句话来的样子杜明姜根本看不上眼,但为了知道常悟非到底打算做什么,还是装出一副好师兄的样子让对方说下去。
真麻烦,两个人在心里骂着。
很明显,对方是右撇子,杜明姜看着对方拿茶盏的下意识动作就判断了出来,而且茧子也是右手更明显。
自己是左撇子,很好。
“你是说,你亲眼看到岑竹杀了常悟非,李同音和闻澄?”
“正是,当时在下从远处路过,但确确实实看到她杀了这三位同门。”
寂静。
“竹玥,去确认一下他们的魂灯。”坐在高处的女人一抬手,站在阴影里的一名少女立马消失在了帷幕后。
不到一刻,她便重新出现在了阴影里。
“师傅,全都灭了。”
……
“你听说了吗,剑修一下死了四个人!”
“真的假的?”
“真的,听说还是宗门里的人杀的,现在掌门正在查呢!”
不多时,璇玑阁外便站了许多等着听结果的弟子,岑竹站在门内,听不到外面的嘈杂,阁内安静非常,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以及旁边杜明姜的呼吸声。
吵死了。
“杜明姜,你再说一次吧。”坐在高处的女人依旧语气平常,似乎并不因为死了四个弟子着急,也是,岑竹想着,洞玄宗不知道有多少弟子,死四个算的了什么。
“弟子,弟子今日在经过渺烟峰时偶然看到了岑竹在林中杀了常悟非。”
好无聊的说法,岑竹有点想打哈欠。
“那李同音和闻澄呢?”
“弟子当时看到他们已经倒在不远处想必是在常悟非之前遭遇了不测。”
更无聊了。
不是,现在你又觉得我修为这么高深了吗?又是杀李什么音和闻什么又是杀常悟非的,你要是一开始就觉得我这么厉害,我估计你对付的就不是那常狐狸是我了吧?
岑竹依旧保持沉默,等着掌门问完对方话。
“只有你一个人看到吗?”
“弟子在离开时,似乎看到不远处有一道背影,像是师妹章婕初,就是不知道她是否有看到……”
这人当然是他提前找好的。
这人当然是她提前知道的。
真当她白痴啊,虽说岑竹觉得自己确实脑子不好使,但也不至于不好使到这个地步,证物证人对方肯定会两手抓啊,要找这人也不难,那天她是站在对方身边,但她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言玉,把人和东西都带上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杜明姜似乎听到掌门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四具尸体,两个人,杜明姜有点疑惑地看着除了章婕初以外的另一个人,这人他不认识。
“这位是丹修弟子裴弈潇。”女子抚了抚自己的头发,并不看向杜明姜。
“弈潇,你说吧。”
“当时岑师姐压根就没在渺烟峰,她跟我在一块,我们在棋铭峰。”
放屁,你敢在掌门面前撒谎?!
“我想,既然杜师兄也说是隔着很远,那想必是看错了,而且,都隔着那么远,还是在林中,怎么可能那么确定就是岑师姐,这也太奇怪了。”裴弈潇压根不看瞪着自己的杜明姜,依旧自顾自摸着垂在肩边的一缕秀发说的不急不慢。
“婕初,你呢?”
杜明姜立马看向自己的师妹,对方看起来很平静,很好,只要按提前说好的……
“我只看到杜师兄一个人在那,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章婕初看着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杜明姜,但她却依旧面不改色,好像她说的就是事实,好像当时渺烟峰真的只有杜明姜一个人。
“说谎!”
不可能,不可能。
难不成,杜明姜看向站在自己旁边从进来到现在除了行礼什么话都没说的岑竹,都是这女的搞的鬼,怪不得现在看不见她害怕了,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
但,怎么可能,对方是什么时候说服的章婕初,又是什么时候想好让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丹修敢担着风险在掌门面前做假证。
“竹玥,把澄心钟拿上来吧。”
何必呢,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争来争去,争到现在,何必呢?抬了抬手,示意弟子。
说了谎的修士骗不了自己,只要澄心钟响,就证明在说谎。
裴弈潇看起来有些无语的走了过去,闭上了眼,岑竹低下头,澄心钟没一点动静。
杜明姜眼睁睁看着对方走回来冲自己翻了个白眼。
章婕初又走过去重复了一遍,杜明姜转头看着一边的岑竹,对方依旧低着头,好像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大殿里寂静无声。
“言玉,说说吧。”
刚才把尸体抬上来的那个少女不知道从哪又走了出来,低垂着眼,不看任何一个人,指了指地上盖着脸的尸体。
“都看过了,全都是剑刺身亡。”
岑竹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杜明姜,现在她不想错过对方的表情。
“虽然有点难分辨,但确实都是左撇子。”
“在林子里还发现了一张符箓。”
猛然睁大的双眼里充斥的是什么,是和常悟非死前一样的不解和疑惑,大概还有恐惧?
岑竹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位杜师兄的眼睛其实也非常好看。
“那你就拿着这几张符箓吧,如果常悟非派人去找你,其中一张可以用来向我报信,不用担心,我会立刻过去的。”
当时这个岑竹是什么表情来着?
“谢谢,杜师兄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自己这次要怎么活下去……”对方的眼睛里带着胆怯和感激,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救星,他看到对方低了低头。
对,当时,这个岑竹,绝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