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接过请帖,便闻得一股淡雅的花香,似是木芙蓉的熏香,请帖外封是正红色烫金彩笺,打开来,请帖左侧空处夹着一精美竹片,竹片上落着一行秀气的簪花小楷字。
“婳儿,这上头写的啥?一个个字咋像小蚂蚁一样?”苏三虎凑过头来瞧,可瞧半天却是一个字也认不出来,不由有些好奇,“这所谓的百花宴是不是说宴会上有上百种花供客人们赏玩啊?”
苏婳从小字上收回目光,笑着摇摇头,“我哪里知道这上头写的什么?约莫就是些赏花会举办地点、开始时间之类的,至于有没有上百种花也得去了才知道。”
“是我想岔了。”苏三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些日子婳儿几乎是样样都会,他都差点忘了她同他们一样,亦是不识字的事,“不过方才流丹来的时候说了,百花宴三日后在覃家城外的栖迟山庄举办,未时初开始。”
苏婳点点头,这帖子上的字她自是认得,只是请帖落款并不是覃应弦。
而是魏蒹葭。
她可不认为,依着自己同魏蒹葭的关系,魏蒹葭会有这闲情雅致请她去赏什么花。
“流丹方才说,不止是她家主子和少爷会去,清水县和汤山府不少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那日都会去。”苏二虎在一旁补充出声。
“婳儿,这是难得的好机会,以后咱们苏记饭馆若是开起来,就不再是如今这样的街边小摊,也不仅是在清水县,若是能提前同汤山府里的公子小姐们熟识起来,对于咱们以后去汤山府百利而无一害呐。”
“富贵人家哪里这般好熟识?”苏大虎眉头微皱起,这人和人之间交往,有时候比姻亲更讲究一个门当户对。
便是覃家,若非有婳儿救覃玉成的先决条件摆在那儿,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更别提汤山府城里那些素未谋面的人了。
苏二虎被说得兴奋劲灭了几分,依旧呶呶嘴,“可咱们婳儿哪哪都好,完全不比那些公子小姐们差,谁见了能不喜欢?只怕还觉得相见恨晚嘞,三弟你说是不是?”
“嗯,二哥说得对,婳儿自是最好的。”苏三虎点头如捣蒜。
眼见着兄弟俩越说越离谱,苏婳赶忙出声截住话头,“这百花宴的事情暂时先放一边,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家,家里要建屋子,只娘和嫂嫂们几个妇人也忙不赢。”
现在手头事情不少,不仅要建屋子,还得忙活饭馆的事,另外,红霄花的花期快到了,不能再耽搁了,她这两日就得走一趟伏虎山。
至于三日后去不去百花宴,若是没时间就算了,要有时间,还是可以去看看,倒不是生意的缘由,而是苏大虎以后既然要走读书这条路,多认识些人总是没错的。
由于先前出了猪杂被醉仙居买空的事情,苏家兄妹这次是在上晌就将猪杂和豆腐买了回来,不过,因为家里有大白一家人送的三头野物,今日只买了一副猪杂。
待收拾好东西,兄妹四人便直接驾着马车往上河村走了。
待回到上河村村中心,苏婳终是明白为何冯子材突然从汤山府青山书院回了清水县。
原来是孟家喜事到了。
孟家青砖大宅子外,一个同孟永富有四五分像的中年妇人正带着人在张罗着贴喜字,挂红绸。
“哎哟,我滴个天娘啰,你这喜字贴歪了看不到啊?快,往旁边挪一挪!还有那门角地上,又是泥巴又是水的,赶紧拿扫帚扫扫,不然,明天新娘子来了踩到摔着了可咋整?”
外头二三十个村民,正捧着瓜子瞧热闹,听得这话瞬时嗤嗤笑出声。
“你以为这新娘子是第一次来孟家么?别说这孟家外头门角地上的泥了,便是孟家里头房里哪一块有泥哪一块能走,人家新娘子说不定都比你这个当大姑的清楚嘞!”
李孟氏是孟永富的大姐,早些年嫁去了隔壁县的李家村,每年也就过年会来孟家走趟亲戚。
听得这不着调的话,也顾不上喜字歪不歪的事,直接叉腰对着说话的人就是一顿呛声,“新娘子人都还没过门,咋会对家里头的事清楚?
王二狗,别以为长大了窜了个子就嘚瑟了,再给我瞎咧咧,小心我直接扯了柳枝抽你屁股!”
村民们听得这话,不约而同瞧身旁的王二狗一眼,眼珠里全是促狭。
可王二狗是个混不吝的,完全不害臊,反而转过屁股朝李孟氏嬉皮笑脸,“孟大姑既然想打侄儿屁股,便赶紧来,侄儿等着嘞!若是这里人多不方便,孟大姑也可同我回家,或是去树林子里,保管让大姑打得尽兴,如何?”
李孟氏四十多岁的人了,往日里性子也泼辣,可猛一听得这话,黑黄的脸庞一下就红了,“你个没良心的,连你大姑也敢调戏……”
“哈哈哈哈哈……”王二狗见状,瞬时大笑出声,脸上全是鄙夷,“果然是孟家人,一个个的当真不要脸至极,孟永富害人不认账,孟程氏日日蹲大牢里,孟芸儿水性杨花,孟福大白天和没过门的新娘子苟且,如今孟家大姑回了,也是个一模一样的性子!
果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啰!”
一句句急言令色的话,直接怼得李孟氏好半晌说不出话,脸色更是由红转白,“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她只知道弟媳妇因为一点小事蹲了大牢,所以,弟弟才早几日就请了她来帮孟福料理亲事,其他的,一桩桩根本听都没听说。
不待王二狗回话,村民们吐着瓜子皮七嘴八舌说开了。
“孟永富想要苏家嗦螺方子,要不成,就直接抢,结果把孟程氏抢牢里去了。”
“你那个好侄女,想害苏家小丫头,请了个假神婆要烧死她,结果苏家小丫头本事大,没上圈套,反倒你家好侄女自个儿身子被五六个大男人在河里摸了个遍。”
“还有你那好侄子,未来的好侄媳,早就不知道勾搭多少日子了,所以说啊,这门角的水啊泥啊人家门清,完全用不得你操心!”
“就是!我看你啊,还是好好操心操心尿布和奶娃娃衣裳的事,说不定明日成亲,两三个月后就有娃娃抱了嘞……”
苏婳坐在马车车厢里,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提车辕上的苏三虎了。
只听得轻拉缰绳的声音,马儿一下跑出去好远。
瞧热闹的村民们突觉眼前一阵疾风飘过,好半晌才回过神。
“这不是苏家的马车么?我记得她家的马儿不是瘸了一只腿么,这速度咋比孟家的枣红马快多了。”
“是啊,我还看到那黑黢黢的马脸了,俊得啰,我老婆子心头看着都欢喜嘞!”
“对啊,还有那两个水汪汪得大眼珠子,咋能长得这么好?苏家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买的瘸马都能成宝马!不仅跑得快,连模样都是上上乘!”
“何止是宝马?我早上洗完衣裳就看到苏白氏往村长家跑了,隐隐约约听到苏白氏说什么买地的事,这是买了马车,又要买地建大房子啰!”
有的心思活络的村民,听得苏家要建房子,眼珠转了两圈,立马抻着腿往村尾去了。
这苏家建房子,肯定得要人建,他们得赶紧过去先挂个卯啊。
毕竟,从老苏家给周家、泥鳅家、大麦家那几家收青菜就看得出来,他们绝对不亏待人,这建房子又是在村子里,走几步就到了,待一座院子建下来,起码也得赚个一两百个铜板,比起去镇上码头扛袋子可谓是好千百倍,这样的好事得赶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