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通体墨黑,唯有前额一绺白毛,是他和老恭亲王平日通信的专用鸽子。
舟伯写完信,抬手顺了顺信鸽额前的白毛,一边顺一边咧嘴笑:“老伙计,咱们盼这么些年,可算是盼到小主子铁树开了花呐。
你可得赶紧将这好消息传给咱们王爷,知道吗?”
“咕咕咕——”信鸽兴奋地点点小脑袋,又张嘴轻啄他一口,才娴熟地伸出右爪,让舟伯将信筒挂上。
旋即,猛地往天空窜去,速度之快,犹如一道黑色闪电,转眼就没了踪迹。
舟伯看着空荡荡的天空,笑眼中隐隐有泪花在闪烁。
老王爷以前在战场上受过重伤,虽然请了太医治,但终究是伤了根本,再加上小姐的死,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身子更是一日日不好。
幸得十年前见到小主子,这些年里总算是有个盼头,只是随着小主子一年年长大,老王爷又开始为小主子的终身大事操心,京都里的儿郎十四五就开始定亲,等到十九二十,这年纪已经很大了。
可小主子自己不急,老王爷再急也只能时不时敲敲边鼓,现在就好了,这位苏姑娘不仅模样谈吐顶顶好,关键小主子疼她跟疼自己眼珠子一样。
老王爷若知道这个消息,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这人一高兴,三灾六病都能自动去掉一大半。
*****
苏婳一行逛完街之后,便离开汤山府,往清水县去了。
五月初,下晌的日头还不是很大,人坐在马车里倒也不闷热,就是买的东西有些多,几乎将大半个车厢给塞满了。
吃的、穿的、用的、玩的,每样都没落下,甚至是府城的大米和面粉,也分别买了两袋子回去。
他们在上河村种的水稻还没成熟,家中这段日子都是在镇上或县里买的主粮,清水县主产水稻,所以面粉的价格比汤山府每斤贵两文,而且府城粮铺卖的大米不像她们平常吃的长粒,而是圆胖的,煮粥很不错。
另外,还新买了一辆马车,家中先前只一辆马车,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一行人回到清水县的时候,约莫酉时初。
马车刚停在饭馆前,便见到俞风已经等在了门口。
苏婳挑挑眉,让苏大郎俩兄弟先进去饭馆,随即,同萧锦寒一起去了巷尾。
“查出消息来源了?”
“是,消息最开始是从城西土地庙传出的。”俞风抱拳,声音有些低沉,“城西土地庙这些年已经荒废,如今,被一群乞丐占据,半个月前,有一个年轻女子找到乞丐头,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将苏姑娘的消息散播出去。”
苏婳听得一怔,半个月前,正好是她和苏大虎参加百花宴的日子,果然,这事和百花宴上的人脱不了关系。
“年轻女子?”萧锦寒低喃出声,深邃的眼眸一抹冷光闪过,“这年轻女子是谁,可有查到?”
俞风抿唇,“那女子做的准备很足,头上带着锥帽,看不清容貌,浑身笼在宽大衣裳下,分辨不出肥瘦,甚至连给乞丐头的十两银子都是换成的铜钱,没有任何印记。
只能从声音判断出,是个年轻女子,身形方面,约莫比苏姑娘矮半个头。”
说罢,又从胸口掏出一张羊皮纸,“这是画师根据乞丐头的描述,画出来的画像。”
苏婳抬眸往画像上看了一眼,瞬时有些无语。
A4大的纸上,寥寥十数笔,已经将人从头到尾全囊括在内,可上头除了能看到一个肥大的衣裳和一大个帽子,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能叫画像?顶多就是一个行走的大袍子!
要不是他说这是年轻女子,她只怕以为是谁家在晾衣服被风吹跑了。
她不由想到平日在城墙下看到的通缉画像,简直是一张比一张抽象,难怪画像被风吹日晒得脱了色,这通缉的罪犯还找不出来。
这些画师当真要好好学一学素描了。
萧锦寒面色亦是难看,“除这画像之外,可还有其他发现?”
男人声音冷寒,如同淬了冰一样,听得俞风心头直接一个咯噔,“还……还有一点,乞丐头说,他听过那女子的声音,是温温柔柔如水一样的声音,只要再听一遍,定然能听出来。”
“声音……”萧锦寒深眸微眯。
婳儿先前怀疑是魏蒹葭,魏蒹葭的声音确实算是较为柔和,可她的身高同婳儿差不多。
那人准备充分,身高这东西却是很难蒙混过去,即便在鞋子里垫高,也断不可能垫高半个头这么高。
而且,魏蒹葭性子孤高,在她眼中,乞丐怕是连肮脏的老鼠都不如,又怎可能亲自去同他们交涉。
不过,主子办不了,可以由手下人代办。
苏婳亦是想到了秋霜,秋霜的个子恰好矮她半个头,只是秋霜的声音当真说不上温柔,不说同鸭子叫一样,但也差不了太多。
她决定,还是得先见一见这乞丐头。
“这乞丐头现在在哪儿?”
俞风拱手道:“还在城西土地庙,不过已经派了人在暗地守着。”
苏婳点点头,望向身旁的男人,“子琛,我们先去一趟土地庙吧,我想重新画一幅画像。”
“好,那我们现在去。”
萧锦寒颔首应下,对于婳儿的画技,他是亲眼见识过的,三花画像就是她画的,只看一眼,就能让人清楚地分辨出三花的模样。
和他手上这份所谓的画像,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出发前,苏婳不忘同苏二虎嘱咐,让他回去时同苏白氏说一声,她今晚暂且歇在饭馆,明日再回上河村。
毕竟,这画像的事没那么快完成,她不想苏白氏在家里担心。
苏记饭馆位于城东和城西交界处,土地庙则是在城西最边缘,从饭馆乘马车去土地庙,约莫半炷香功夫。
土地庙有些破,前头的屋檐倒了一半,屋顶瓦片也碎了许多,门口两贴对联已经泛白,连上面的字迹都模糊了,周遭杂草和蜘蛛网遍布。
门口支着四五个晒衣杆,零零星星晒着一些碎布头。
庙中现在只有一个三四十岁的乞丐,一见到俞风,立马腆着脸上前作揖,“大人,您来了!
我老乞丐发誓,我知道的当真全都说了,要是有一个字隐瞒,老乞丐天打雷劈,讨饭都讨不到半个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