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望着渐渐朝村尾驶去的马车,眸中光芒却是愈加灼热。
加上今日这辆马车,老苏家统共就有三辆马车了,而且,马车旁边还有一红一黑两匹大马,一匹比一匹生得俊美,光是这些马儿,就已经值不老少的银子。
当初孟家发家时,到现在也不过才买了一辆青布马车。
再想想清水县中心那座威风赫赫的大酒楼,似乎这些马也算不得什么,更别提隔壁王家村的枣庄,整整二百亩良田、五十亩山头,如今竟然全是老苏家的。
还有,坐在车辕上赶车的两个姑娘可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莫非是老苏家买来伺候的丫鬟?
她离开上河村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却觉得好像是过去一辈子,一切全变了。
如果当初子材没有跟苏婳退亲,那这酒楼、枣庄、大房子、丫鬟现在可全是他们老冯家的啊……
“哟,秀才娘这是站这儿想什么呢?”泥鳅娘捧着饭碗往回走,瞧着墙根旁的人,忽地笑出了声,“莫不是看到婳丫头如今发达起来,又想巴巴地黏上去不成?”
冯母被笑得心头发堵,却是扯了扯脸皮,一副无奈的模样,“泥鳅娘这话可就不对了,什么叫我们巴上去?兴许人家婳丫头心里一直惦记着我儿子呢……”
一众村民听得这话,纷纷围了过来,看向冯母的眼神全是讥笑。
“惦记你家儿子?就你家那个徒有秀才名头,却是混迹赌场的儿子?!狗看了都摇头!”
“可不是,也就孟家那个芸丫头当个宝,旁的好人家闺女只要眼不瞎,谁不是看见你家赌鬼秀才就绕路走?”
“对啊,现在婳丫头身边往来可都是公子小姐,且不说县令爷家的公子,就萧家老大都比你的赌鬼秀才强千百倍,婳丫头想不开才会惦记你家儿子!”
“秀才娘先前使奸计逼婳丫头退亲时,定想不到今日吧?现在居然还有脸想黏上去,这脸皮可算是比咱们清水县的城墙还厚!”
“人要脸树要皮可冯家上上下下就不是那要脸的人,不然当日也不会恩将仇报!
你那秀才儿子可是说过,他这种有功名在身的人,娶猪娶狗都不会娶婳丫头,要是以后真又巴上老苏家,老子定要带一家老小去爬你家墙头看笑话……”
一声高过一声的冷嘲热讽,听得冯母耳根直发烫,尤其是‘赌鬼秀才’四个字,刺得她心口突突地疼。
连脸上一惯的温婉都有些维持不住,“你们!!你们这些人讲话未免也太难听了!
子材不过是被孟福这个小混混蛊惑,强行拖去赌场,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赌鬼,依旧是青山书院的学生,是上河村唯一的秀才。
你们现在这般侮辱我们母子,以后等子材金榜题名,功成名就之日,可别来后悔!”
“呵,后悔?现在也不知道是谁悔得肠子都青了!”村民里的汉子听得她威胁,顿时笑得更厉害了。
“就你家那个赌鬼秀才,还妄想金榜题名,功成名就呢!这辈子怕是都盼不到啰。
我昨儿个在河边柳树下撞见他,他可是梦里还在叫着买大不买小呢。
秀才娘不会是打算让他摇骰子去考试?哈哈哈哈……”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村民们哄堂大笑。
冯母却是像是被人突然捅了肺管子,指着开口的汉子破口大骂,“你才一辈子都盼不到!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能当个地里刨食的庄稼汉!
我都说了,我家子材不是赌鬼!
都是孟福!是孟福那个讨债鬼害我儿子,将我儿子拽到赌坊害他……”
妇人一边骂,一边捡起地上的石头往孟家大门砸,将大门砸得砰砰作响。
石头在门扉上砸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坑,随即,悉数掉在门前的粪水里,空气中的味道渐渐浓郁起来。
众村民瞧她这副癫狂的模样,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孟家大门在砸了十多块石头后,突地从里面打开来。
旋即,门缝里露出一张阴沉沉的脸。
冯母见状,手中捡起的石头硬生生收了回来。
孟永富拄着拐杖,满目阴寒瞪向妇人,“你方才说什么?是我家福儿带的你儿子进赌场?是吗?”
骤然加重的声音,加上蛇信子的目光,没来由得让冯母打了个哆嗦。
她抿抿嘴,梗着脖子,“我儿子自小乖巧懂事,从不去那些乌七八糟的地儿。
要不是被坏人引了去,连赌坊朝哪边开,骰子有几面都分不清!
如今被坏人害了,我说几声,难道也犯了孟小员外的忌讳么?”
说罢,也不管男人瞬间漆黑的脸色,直接扭着身子跑了。
她心中对于这孟家实在是恨极。
原本以为是个金饽饽,却没想到却是坨没用的老鼠屎!
要不是孟芸儿,他们老冯家能将苏婳这尊金玉佛给白白给扔地上?
若不是孟福这个天杀的,她儿子也不会染上赌瘾,不会欠下巨债,不会变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村民们见到孟永富,顿时觉得无趣,都捧着空饭碗回家了,与其费时间看他,还不如多挖点地种青菜来得强。
男人抬眸,看了眼转瞬空荡荡的门口,眼中阴霾压得如同黑云一样。
村西头,老冯家。
冯母跑回家,看到看到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人,顿时气得眼睛都红了,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可快到少年脸上时,力气陡然一泄,反倒是眼泪先流了下来。
只抓着他衣裳摇晃,“子材,醒醒!快醒醒,时辰已经不早了,不要睡了……”
好一会过去,床上的人终是有了一点动静,待看到床边站着的人,顿时不耐烦挥开她的手,“吵我做什么?太阳又还没出来,我正在做好梦呢,你出去!”
话没说完,人已经翻了个身,又想睡过去。
冯母看着一脸胡子邋遢的儿子,终是忍不住,往他头上来了一个大逼兜。
“嗷!”冯子材被打得一支棱。
一脸不满看向妇人,“娘!你打我做什么?我说了,我现在不饿,不吃饭,我还要睡觉,刚开了一把大的赢了五十两,就等着收银子了,你把我吵醒做什么……”
冯母听言,差点气得一个仰倒,“赌赌赌!你竟还想着赌?!
家里现在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
你欠赌坊可不是一两二两,而是整整二百两银子,前日要不是有官差在,你的手现在都没了啊。
没了手,你如何握笔?如何去考科举?如何跃龙门题金科?
可你现在不仅不想着将钱还上,竟然还想着赌,你还不如将我这条老命给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