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燕王李恪前去营地犒劳我们的将士去了？”

    在胜州城城内的废弃军营，身为恒安道行军总管，卫孝杰自然不用亲自动手整理军营。

    就在他坐在一个收拾好的空地上，一边喝茶，一边督促那些将士收拾营地。

    这时，从营地外突然跑来一骑，那骑兵马到近前，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急匆匆地跑到卫孝杰面前，单膝跪地行礼道。

    “总管，燕王殿下带着一批酒水前去犒劳兄弟们，但按照规矩一般行军过程中，是不允许随意饮酒的。所以，副总管便果断拒绝了。”

    说话间，单膝下跪的传令兵，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卫孝杰。

    见到卫孝杰正凝神倾听他的话语，他这才大着胆子，继续说道。

    “只不过等到副总管拒绝之后，燕王殿下说，大战还没开启，兄弟们估计还要休整一段时间，人困马乏的，喝上一杯，也好让弟兄们解解乏，睡上一个好觉。”

    “副总管也不好再拒绝，这才派人来请示总管您的意见。”

    说罢，传令兵就眼巴巴的看着卫孝杰。

    很显然，这个也一个多月没碰酒的年轻汉子，也暗暗希望卫孝杰能同意燕王殿下的提议.....

    听到传令兵汇报燕王李恪前去营地犒劳将士的消息，卫孝杰微微有些诧异。

    他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理应坐镇在幽州，以此策应各路大军的李恪，会出现在胜州。

    倒是对于财大气粗的李恪，会出现劳军这种事，他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只不过饮酒之事，却让卫孝杰有些纠结。

    他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他深知行军途中饮酒可能会导致军纪涣散，但燕王殿下亲自前来犒劳，若直接拒绝又恐拂了殿下的好意。

    “罢了...罢了...”良久卫孝杰摆了摆手，沉默片刻后，卫孝杰开口说道。

    “既然是燕王殿下的好意，我们也不好拂了他的心意。不过，军纪不可废，让将士们可以饮酒，但每人仅限一碗，而且必须安排人手监督，以防有人贪杯误事或者酒后生乱，若有违反，军法处置。”

    “是，属下遵命，一定将消息带到。”

    传令兵闻言，脸上露出喜色，急忙领命骑上战马而去。

    对于，传令兵脸上表露出来的喜色，卫孝杰自然是看在眼里。

    他知道这些将士们一路奔波，确实辛苦，能有机会喝上一碗酒解解乏，也是难得的慰藉。

    只是一想到，那些前往城外军营的中军和后军，不仅能在条件相对较好的营房中安稳休息，还能够吃上热乎的饭菜，喝上一碗酒水。

    他手中，价值不菲的茶水，喝起来，顿时也没了滋味。

    他朝一旁正有精无力收拾的这处营地的前军兄弟看了一眼，卫孝杰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茶碗。

    站起身来，对着身旁的一名亲卫说道。

    “振威校尉毕塔，前去胜州城购买食物回来，你在这里帮我盯着，若是他完成这项任务也就算了，若是没有，你立马将情况报告于我，听明白了吗？”

    那亲卫恭敬地应道：“是，总管，属下一定盯紧。”

    卫孝杰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着一旁的亲卫队说道。

    “其他人，都随本总管去新营地看看，你们程副总管，带兵打仗那是有目共睹，但是他为人向来大大咧咧，这新营地的布置安排，我怕他有所疏漏。”

    “更何况，他这人喝酒就上头，等下误了行军大事，可就不好了，我们可得去帮着他把把关。”

    卫孝杰边说边带着亲卫队，朝着新营地的方向走去......

    傍晚，天还没有完全黑。

    程咬金带领大军所在的大营，其实也是胜州城燕王卫驻扎的所在之地。

    说是在城外，其实还不如说是一座卫星城池。

    这里是李恪原计划扩建胜州城的范围。

    只不过还没有建好，说是城外倒也没错。

    因为事先得到朝廷的通知，李恪将这里的营地，进行了一系列的扩建。

    原本只是简单的几排营帐和临时搭建的栅栏。

    现在已经变成了有着坚固围墙、布局合理的大型营地。

    围墙是用厚实的土石砌成的，高度足以抵御一般的进攻，每隔一段距离就设有了望塔。

    在上面还有数名燕王卫，他们手持兵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情况。

    在营地内，分成了数个区域，有住宿区、演武场、食堂、仓库等。

    在程咬金带领大军来到营地后，就被这里的环境和住宿情况给吸引住了。

    只不过，还不等他细细查看，手底下的那些大头兵，就被营地内李恪他们准备好的食物香味吸引了过去。

    程咬金倒也没阻拦，他大手一挥，就让那些底层军官安排士兵们安顿下来。

    等到士兵们安顿好了之后，一窝蜂地冲进胜州城为他们准备的宿舍，将随身的装备归置好之后，就乱哄哄的朝着食堂涌去。

    那食堂的大门都被士兵们挤得嘎吱嘎吱作响。

    伙夫们看着这如潮水般涌来的士兵，一边高声吆喝着让大家排好队。

    只是，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又从来没有排队过的士兵们哪里还听得进去伙夫的吆喝。

    他们乱哄哄地挤在窗口前，你推我搡，都想尽快拿到食物。

    在那半人高的窗口里面，一口口大锅热气腾腾，锅里的白米饭颗粒饱满，晶莹剔透；炖菜的锅里，大块的猪肉在汤汁中翻滚，旁边的蔬菜翠绿欲滴。

    一个个木质饭盘，井然有序的摆放在一旁。

    挤在前面的士兵们，粗略的数了数，竟然有七八种素菜，四五种荤菜之多，简直比他们过年还要丰盛。

    看到他们拥挤的样子，厨房内的几个伙夫，见状，皱起了眉头。

    其中一个年轻的伙夫，把手中的大勺朝着一旁的大锅上敲了敲，站到了窗口的高台上，扯着嗓子大喊道。

    “都别挤了！排队会不会？再挤谁都别想吃！咱这饭菜多的是，放心，人人都有份！”

    可惜，年轻伙夫的话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那些人依旧我行我素，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阿姜，别浪费口水了。”

    一位年长的伙夫，放下手中的活儿，看着那些乱哄哄的士兵，笑嘻嘻的说道。

    “你以为，天下所有的士兵，都是我们燕王卫啊？”

    年长的伙夫一边摇头，一边捋着胡须。

    “咱们燕王卫那都是经过殿下严格训练出来的，军纪严明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大唐的府兵，虽然战力也没得说，但是要说在纪律上，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火候。”

    说罢，年长的伙夫不再多言，他直接站到打饭窗口处，将那些窗口的木板给关上了。

    这一动作，瞬间让那些挤成一团的士兵们安静了下来。

    年长的伙夫目光如炬，扫视了一眼眼前的众人，缓缓开口道。

    “都给我听好了！你们现在是在军营之中，不是在市井之地！你们是军人，要想吃上饭菜就老老实实的排队，什么时候排好队，什么时候再开饭。若还是这般毫无规矩地拥挤，这饭菜就别想吃！”

    边朗的声音不大不小，带着一股懒洋洋的味道。

    加上对于军队而言，一般都有互相瞧不上眼的风气。

    都以为劳资天下无敌，其他的人都是战五的渣。

    程咬金所统领的府兵，大部分都是关中人，其中绝大部分还都是隶属于长安的良家子弟，也就是皇城脚下的，自小就带着几分傲气。

    被这伙夫这么一教训，心里自然是有些不服气的。

    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士兵忍不住小声嘟囔起来：“不就是打个饭嘛，至于这么较真儿。”

    “就是啊！怎么连吃个饭都这么多规矩，早点打早点吃饭不就好了？”

    “可不是嘛！我现在饿的都快走不动道了。”

    再加上，你一个厨子，老老实实的打饭就完事了，怎么这么多废话呢？

    所以，也根本就没有把边朗的话当成一回事，依旧我行我素地簇拥成一团。

    甚至有的人，还大声地嚷嚷着，让边朗他们手脚麻利点，别在这磨磨蹭蹭耽误大家吃饭的时间。

    只不过，说到做到。

    边郎和阿姜这群伙夫倒也说话算话，见到那群外来的府兵不肯排队，也老神在在，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完全不搭理这些嚷嚷的士兵。

    随着时间的流逝，士兵们的肚子饿得更厉害了，那饭菜的香气不断地钻进他们的鼻子里，刺激着他们的味蕾。

    一时间，有许多算的上骄兵悍将的府兵，便有些忍耐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们开始推搡着前面的人，试图强行靠近打饭的窗口，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这混乱的场景引得厨房里面的伙夫，都皱起了眉头。

    只不过，看着这些毫无纪律的府兵，他们的眼神中，全是不屑。

    还是年纪较小的阿姜，担心这些外来的府兵闹事，影响整个营地的秩序。

    他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边朗，小声说道：“团长，要不还是给他们打饭吧，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不知道，为什么阿姜会称呼一个伙夫为团长。

    但团长边朗却皱着眉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阿姜，语气不善的说道。

    “不行！燕王殿下都说了，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这次高拿轻放地放过他们，他们以后就更不会把我们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而此时，那些推搡的府兵们已经闹得越来越不像话了。

    可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整齐有序的脚步声 。

    那些吵吵闹闹的大唐府兵，循声望去。

    就看见在餐厅外的空地上，站着一排排身着整齐服饰的燕王卫。

    虽然没有着甲，但他们一个个身姿挺拔的站在空地上。

    在他们前面站着十几个不同服饰的人，看起衣服的考究，应当是校尉那一级的军官。

    只见，那十几个校尉，站在一排。

    就在众多府兵猜测他们要干什么的时候，排在第一位的校尉，就开始有了动作。

    “立正...”

    那校尉一声令下，他面前的燕王卫们就整齐划一地做出了笔直站立的动作。

    那动作干脆利落，这么多人，却仿佛是一个人在行动，每一个人的脚跟并拢，双腿挺直，双手紧贴裤缝，目光直视前方，身上散发着一股严肃的气息。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那些原本还闹哄哄的大唐关中府兵，他们吵闹的声音，就慢慢小了下去。

    接着，那个校尉再次开口了：“团结就是力量，预备，唱......”

    团结就是力量

    这力量是铁

    这力量是钢

    比铁还硬

    比钢还强

    随着校尉的歌声响起，站在他面前的其他的燕王卫们，也跟在后面齐声高唱起来。

    那歌声气势磅礴，雄浑有力，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每一个音符都饱含着力量，在整个食堂的上空回荡着。

    那些不明白，为什么在吃饭前，还要唱歌的大唐府兵们，此刻都被这震撼的歌声所感染，他们静静地聆听着，脸上的骄纵之气渐渐褪去。

    有的府兵不自觉地挺直了脊梁，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或许是被这严明的军纪和昂扬的士气所触动。

    一曲唱罢，校尉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些府兵，这才让他面前的燕王卫们，进入食堂之中。

    只不过，就算是走进食堂，他们也保持着整齐的队列......

    在来到食堂后，更是自觉地排着一条条长长的队伍。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的表情也放松了下去，开始交流起来。

    只不过尽管他们也在交流，但是声音压得很低，就像是生怕打扰到了其他人。

    他们井然有序地从伙夫们手中接过饭菜，那动作流畅自然，让那些原本不服气的大唐府兵们更加自惭形秽。

    他们看着燕王卫们整齐的队列，再低头看看自己这边混乱的人群，心中的傲气彻底被打压了下去。

    只不过，看到这些燕王卫一来，原本那些关上打饭窗口，就打算和这些府兵们僵持到底的伙夫们，也纷纷重新打开了窗口。

    开始有说有笑地给燕王卫们打饭，那熟练的动作和如沐春风的态度，与对待他们的态度有着天与地的差别。

    顿时就有些不乐意，气愤的开口道。

    “怎么？晾了我们这么久，你们的人一来，就开始给他们打饭，难道我们就不是来吃饭的？我们可是跟着程将军一路辛苦赶来的，你们这是故意刁难我们吗？”

    从大唐府兵的队伍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一道抱怨的声音。

    听到这句话，还不等那些被针对的伙夫说话，一道雄厚低沉的声音，就猛地在食堂内响起。

    “你们看看你们这个样子，把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还想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