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议政
作者:孤帆远扬   生而逆流最新章节     
    在座的十八位县令都垂下了眼帘,贺晨轻叹一声:“我们不妨再往深处想一想,现在戍边卫民的将士,看到、想到返乡的这些同袍日子艰难,会不会感到悲凉?长此以往下去,我们征召兵丁,会不会发展到强征的境地?若是强征的话,兵卒心中的怨气如何化解?一支充满怨念的军队,能打仗吗?”

    十八位县令相继都抬起了头,目光慢慢变得坚定!

    见此情形,贺晨心里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虽说黄承明和汪全在座,让一众县令很是忌惮,但当兵卒得到妥善安置,不再让地方治安屡屡因返乡兵卒而头疼;当兵卒产出米粮,缓和了官衙供粮的部分压力之后,十八位县令方能真正支持!

    天色擦黑之后,草草用过饭食,众官吏各自回了五柳镇两处宅院当中。

    林娟将贺晨双脚放到自己膝上,力道适中按压着:“公子,你责打我一通吧!责打我一通,我心里会舒服些。”

    贺晨幽幽一叹:“林娟,这怎么怪得了你呢?她们并非母女一事,其实我早有怀疑的。”

    林娟仰起俏脸看着贺晨,贺晨一笑:“一直以来,徐兰和乔芷相互之间亲昵的有些刻意,另外徐兰身子的一些状态也是可疑之处。”

    林娟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贺晨,贺晨稍作停顿还是说给了林娟听:“徐兰的肚腹并没有一丝生过孩子的痕迹。”

    林娟檀口微张,俏脸上爬上了一抹晕红!

    “徐兰和乔芷自跟我相处以来,都出于真诚!我没有感觉到她们有害我之心!我也一直在等她们吐露实情。”

    “公子,兰姨和小芷确实从未生出对公子不利之心,这从兰姨留的字条可以看得出来,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不回到公子身边,把实情说出来。”

    “罢了,暂时不想了,兴许某天她们会来信,或是再来找我也未定。”

    贺晨缩回脚放到床沿上,林娟端了水出屋,不多会后林娟回到屋中,径自爬到床上:“公子,我给你按揉一下吧。”

    贺晨任由林娟坐到自己身后,玉手攀上贺晨两鬓间按压起来:“公子,你真让我父亲做外院管家?”

    “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担心我父亲做不好,毕竟来求见公子的可都是大官,万一我父亲应付不当,坏了公子的事可就不好了。”

    “一个人德品为首,才干居次,你的父亲能把你教导得这般明理晓事,错不了的,这两日以来,你父亲将外院诸事安排得井井有条,我都看在眼里。”

    “谢公子。”

    贺晨拉住林娟的玉手:“你甘心吗?”

    林娟搂住贺晨脖子,趴到贺晨背上:“公子,永丰府还不知有多少女子想要在公子身边服侍着,我哪有什么不甘心的?”

    林娟俏脸贴着贺晨的脸轻声喃喃:“公子,你是不是嫌弃我?”

    良久,林娟俏脸羞得通红,三千乌丝散落在贺晨胸前:“公子,我终于成了公子的人了。”

    贺晨紧了紧双臂:“睡吧。”

    六月十一至六月十四,针对永丰府各类矿场、各类工坊、商营、货运、官道、乡道、湖库、堤坝诸务进行着梳理,初步对营收及所需投入的人力、银钱都进行着细算。

    贺晨拿起统计的一应账册细细看着,心里怒气已然在升腾!贺晨偏向雷宏一些:“雷大人,官道整修银钱投入有没有什么依据?”

    雷宏不由往贺晨靠近两分:“大人,这依据很是难定,各县的地形都不同。”

    贺晨凝眉看着雷宏的眼睛:“雷大人,之前官道垦修,涉及大量土石开挖,跟现如今的修补加筑不能同日而语。”

    雷宏点了点头,贺晨放下账册,目光很是平静地看着对面的一众州衙主事及十八县县令:“诸位,本官有些话不吐不快!以前各县都有一些路段没有打通,或因为需要绕山进行搬挖,又或者因为石头堵住了路,搬挖过程很是费力费时,如此一来,对应的银钱人力投入,本官能够理解!但如今各县官道都已打通,经年累月之下,塌陷、凹坑、车辙印坑进行加筑修填,两者之间,投入的人力和银钱能够一样?”

    一众主事和县令都不由低下了头!

    贺晨紧皱着眉:“我们以挖土为例来说,一个普通男劳力,每日可挖多少土,搬离丈外?”

    全场寂静!

    贺晨等了数十息之后,见没有人回答,心里很不是滋味:“本官知道,可挖长一丈,宽三尺,深三尺的土,并搬离一丈开外!依照我朝现行所计量方式来说,就是一个普通的男劳力每日可挖三方土,搬离一丈开外。我们每月给民壮二两银钱,平均来算,每日工钱是六十七文不到,那诸位想一想,挖一方土是多少银钱?二十三文!据本官走过北地各县来看,不论是山林路边,还是穿过农田的路边,大大小小的石块诸位有没有看在眼里,塌陷、坑塘,绝大多数可以就地取材,用大大小小的石块填进去,采挖黄砂摊平夯压,你们有没有细细算过?每里路五百两银子从何而来?都用到了什么地方?通常来说,每里路二百七十两到三百四十两之间,若是官衙交给了专门的买办之人来做,你们可知他们每里路至少有三十两的余头!”

    贺晨看着臊头耷脑的一众主事和县令语重心长又不无痛心接着开口:“别人赚取着白花花的银子,花天酒地之时有可能却在暗讽我们官衙的官员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此言一出,不少人涨红着脸,贺晨不依不饶:“诸位有没有细细想过,我们一县之地若官道有百里,以五百两每里路来计,采办之人从中牟利多少?足足超过两千两之数!每个县衙都在往着州衙呈送公文,州衙怎么办?州衙堆着金山银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州衙往着帝都要银钱?国库银钱米粮哪里来?每个县都在拆东墙补西墙,都在哭天呛地!单只本官适才所说,你们若是不信,自己可以换上便装,甚至穿上粗布衣衫去百姓间过上几日看一看!到底本官说的对或不对!两千两银子,足足可以买到四千石粮食,诸位来算一算,四千石粮食,若在饥荒之时,足足可供一万人过活二十日!若在战时军中,四千石米粮,也可供给一万将士食用十日!”

    “同样的道理,乡道、湖库堤坝,各衙公房建造,你们不妨去想一想!若以每县在这几个方面投入二十万两来计,被人轻松拿走八到十万两银子!这些银子若是用到实处,你们面临的那些个苦和难,不就迎刃而解了吗?修一段路,修一段堤坝,修筑加固湖库,我们为什么不能细细去算一算,要用到多少石料?石料从什么地方来取最为便利?从采石的地方运送上要支出多少人力银钱?如同本官先前所言,一个普通男劳力,每日能挖多少土?若是石匠,他每日能够花开多少石头?他每日能够支砌多少石头?若用石灰拌着黄砂来进行支砌石头,人力又是几何?我们衙中的官吏,虽说各司其职,各行其责,但诸位有没有想过,倘若我们掌握到了其中关键,我们就不会被人糊弄!我们更不会出现被人偷工减料之后,引发严重后果,将自己牵连其中!”

    说到此处,伏明、雷宏等州衙主官都陷入了沉思,而黄承明和汪全则是脸含笑意,目不转睛看着对面的一众主事和县令。

    而一众主事和县令则一脸震惊之色!听说府尹大人对工事农桑很是熟悉,但不曾想居然谙熟于斯!惭愧之余,不免都在暗自告诫,以后一定要谨慎办公,否则兴许某天就会被抓到把柄,俸?能准时发放,官衣官靴及各项贴补都比之往常翻了倍的情形之下,衣食无忧,不能伸手的牢牢将自己的手给捆牢实了!比起丢官甚至丢命,做个为民请民的好官,兴许上升有望呢!

    伏明及雷宏率先起身,州衙一众主官、主事、各县县令相继起身,朝着贺晨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大人,下官等受教了!”

    “大人,下官等受教了!”

    “诸位请坐。”

    “九河和六崖两县此次雨季多处河道溃堤,没有百姓伤亡,你们应该感到庆幸!损毁板田里的秧苗都复插完成没有?”

    王雨丰和支平同时起身,王雨丰率先回话:“禀大人!秧苗复插已经完成,在溃堤处完成加固抢修之后,下官就在县内多处庄镇的秧田里找到了足够的秧苗,下官有罪,请大人降罪。”

    支平见贺晨向自己看来,连忙禀报:“禀大人,六崖县被冲毁的秧苗,有大半清理泥沙之后,都能活,须复插的秧苗,下官已经带领百姓完成复插。”

    “此次事件希望诸位引起重视!据暗鹰探查得知,此次加固河堤所用木桩大部分陈放多年,已然腐朽!且用到的石料的地方,只是堤口面上用的是口石扎口,背面没有助石,填的是土!诸位试想一下,夯填在口石背面的泥土,遇水的情形之下发软,随水而走,那扎在堤口面的石块能站得住吗?当责一干人等,必须问责!”

    “是,大人。”

    王雨丰和支平双双咽了一口唾沫,额头上已冒出一层细汗来。

    “坐吧。本官知道诸位同僚公务都很繁忙,本官不敢奢望你们面面俱到,但知人善用这一点,要做到做好!”

    “是,大人!”

    “诸位同僚,每个县木料加工坊、石灰加工坊、砖窑、瓦窑、陶瓷窑场需要合理进行分配落成,本官适才所提及这几类制品坊窑,每县都须按需进行措施!如同盐铁酒等一般,须进行细分管理才行,运送这类制品本就耗费较高,一些制品若是从外县运入,这成本将有多高?百姓如何承受得了?反之,一个县需求的数量基本恒定,若只需两家来做,我们却不理不睬,任由多家来产出,制品积压之下,坊窑主家怎么办?积压难消,会令人债务高筑,重则家破人亡!还有一种便是低价售卖,垮了一批人,下批人来做,奇货可居之下,赚个盆满钵满!诸位有没有想过,若我们为官之人,都往着这个方面想一想,稍做干预,可以规避多少惨剧的发生?”

    一众官吏都若有所思。

    “各县结合自身实际情形,也结合本官适才所提来办,我们无法做到丝毫不差,但民生所需所用之物品上,官衙稍作干预是有必要的,诸位同僚以为如何?”

    “大人,下官有不同看法。”

    “雷大人请讲。”

    “大人,若官衙出手干预,总不能砖瓦木石陶瓷也像盐铁一般由官衙固价吧?”

    “这一点本官有想过,营产一方自行竞争调节才符合商营之道,但初期官衙进行一定干预很有必要。石灰石采挖、石料采挖、木料砍伐、砖瓦窑、陶瓷窑建立选址采土,都涉及土地整合!如果大肆无度放任有财力之人进行营造,不出一两年,大片大片的耕田,就有可能置荒!这才是本官建议前期官衙进行干预的目的所在。”

    雷宏点了点头:“大人,若是如此,那就意味着官衙一样要稳定这类制品的价格,至少要设定上下限。”

    “正是,官衙出手干预的弊端也正在于此。但实施前期,我们只能咬牙撑顶着往前走一段。”

    “下官明白了。”

    “在此,本官提醒诸位同僚一句,各县必然有不少有财力之人竞相争取商营资格,各县一些产业若是产出有积压,那是否可以鼓励到邻县商营,这些都需要诸位同僚细加斟酌再做施行。那其中暗地里可能滋生的行贿受贿就需要诸位同僚严防死守!给永丰府一个干净一些,有别于其他州府的营商环境,很有必要,功过评说,也在我们自身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