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四河县
作者:孤帆远扬   生而逆流最新章节     
    正弯着腰卖力割谷子的林清,看着田埂上小跑而来的衙头,轻轻将手中谷子放到谷茬上,向后挺了挺腰背。

    衙头来到林清面前:“大人,适才下边弟兄来报,有一带了百人护卫的大人物沿着官道在往这边而来。”

    “为何说是大人物?”

    “回禀大人,护卫所带兵械哪怕远远看去,都绝非凡俗!另外便是皆身怀劲弩,绝非是普通的护院,大概率是军中之人!但令人不解的是,那位身边足有二十多个女子随行。”

    林清双眉紧皱:“怎么还带了二十多女子随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军中之人随行?”

    衙头只能是摇头。

    林清看了看离田埂还有七八行的谷子:“你去找两个人来,帮着把剩下的谷子割完扛回去,光靠那两个老人带着两个小娃娃,这得拖到什么时候。”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安排。”

    衙头离开之后,林清走到田埂边,在草丛上擦了擦鞋边的泥,心里却在打鼓,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呢?不会是冲着四河县来的吧?这样的人,不论是来自世家大族,或是军中权贵子嗣,自己都惹不起呀。

    林清越想越远,越想越是复杂,心绪都搅得乱糟糟,无奈之下,只能告诫自己不要去想,暂时不要去想,随遇而安,见招拆招。

    等候在官道一侧田埂上的林清,不时朝着官道上看去,衙头在一旁陪着,不敢出声,也跟着连连朝官道上盼着。

    “你说,会不会?”

    衙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林清,却迟迟听不到林清往下说,不由眨了眨眼睛,只听林清短叹一声:“等着吧。”

    看到贺晨一行出现在官道上,林清既有期待又有不安!直至远远看到贺晨那一刻,林清惊愣在了原地,居然是府尹大人!

    林清回过神来,朝着身边的衙头低语:“别愣着,一会机灵些,来的是府尹大人。”

    衙头半张着嘴,硬生生憋回刚待出口的惊呼声,林清瞪了一眼捂住嘴的衙头:“跟上。”

    看着快步迎来的林清二人,贺晨翻身下马相迎。

    “下官林清,属下常荣见过府尹大人!”

    “两位免礼!”

    贺晨看着林清和常荣两人衣衫上沾着的谷芒和泥土:“林大人和常衙头这些时日来都在下地收割谷子?”

    “回禀大人,下官分派县衙一众同僚分别前往县里各地督导协调秋收,这一带便是下官负责,各个村中都有人家缺少壮劳力,是以下官协调村民帮衬之余,自己也带人大帮小补。”

    贺晨一看林清和常荣的头脸脖子和双手双脚,自然能够分辨出林清所言属实。

    “辛苦你们了!相信经过今年之后,百姓将会更加团结。”

    贺晨与林清朝前缓步行进着,闻着田野间吹来的风,贺晨笑言:“林大人,每日劳作之后,能不能沐浴一番?”

    说到沐浴,林清感觉身上到处都在发痒:“大人,也就只能是端一盆热水,简单擦擦洗洗,毕竟忙碌一天下来,天黑定之后才能吃上一口热饭,实在熬不住再烧一大锅热水来沐浴,再说想到第二天还要下地,谷芒和谷灰仍然扑得满身都是,是以也就不那么讲究了。”

    贺晨笑眯眯看着脸上有着几许不自然的林清:“林大人所言极是!本官未入仕之前,在大弯山田庄犁田耙地,栽种收割,做了也有几年,谷芒和谷灰那磨人劲,还真是心有余悸!南州比永丰府暖上一些,到了晚间收工,往着河里一钻,洗澡之后很是清爽,到了第二日,对谷芒和谷灰惧怕那可是与日剧增。”

    林清深以为然,不断点头:“大人深谙于庄田诸务,实在令下官感佩!”

    “百姓的苦有十分,我们尝到的最多只有半分!从二月撒秧,每日都要守着秧田的水,栽秧时节阴雨连绵,拔了秧挑着秧把走在泥泞湿滑的田埂上,赤脚之下,哪个不摔倒个几次?放水泡板田,有牛犁田耙地的人家还好些,大多百姓都是一锄一锄的翻,借来耙,还要两个人拉耙来耙地!栽秧几日下来,哪个的手不是肿涨了一大圈!”

    林清听着贺晨低沉的话语,心头不由也是发堵,看向贺晨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敬重!

    “本官从庆马县到四河县,庄稼收成喜人,令本官很是安心!家畜蓄养更让本官看到了希望!百姓多少年来只求吃饱穿暖,我们永丰府虽有个别几县谷米收成实是有限,但其玉米、芋头和麦子的收成却是极为可观,各县之间进行调配之下,粮米自给自足绰绰有余。不否认水至清则无鱼,但我们官衙但凡有八成的官吏衙差实心实意为民做主谋福,何愁百姓不能温饱?只要官衙能够给百姓主持公义法理,勤劳的百姓自不而然知道如何去把日子过得更好!以往粮赋及税收繁重,有相当部分都被官吏和富绅装进了自家库房,极尽欺压百姓之下,百姓自是暮气沉沉!就拿百姓蓄养的牲畜来说,官衙的人走了一茬,又来一茬,自己舍不得吃,最终都孝敬给了官衙中人,叫百姓如何甘心?如今势头虽好,但一定要防止有人刻意打压百姓,百姓哪怕家畜卖不出去,但至少情愿自己吃,如果官府有人刻意打压,百姓不得不低价出卖,那将彻底熄灭百姓的信心和希望。”

    “下官谨记大人所命。”

    “历年大小春收割之后的粮赋缴纳,不少人都早已磨刀霍霍!今年大春这一季粮赋收缴至关重要!将可用之人安排到关键地方发挥重要作用,一旦有人按耐不住,试图出手,不要有任何顾虑,伸手砍手,伸头杀头!”

    感受着贺晨自内向外的浓重杀意,林清禁不住全身绷紧,自牙关脱口而出:“下官遵命!”

    “不要担忧,沐益风将军把四千五百军将派往全府十八县,每县足有二百五十人之多!加上监察、暗鹰卫和衙差,任何突发情形,都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得到镇压!但凡有理有据,放手施为即可!我们永丰府人丁在整修东承皇朝排进前五,千万百姓一旦迸发出干劲,大家都能够想像,一年一变并非奢望!米粮银钱都有稳步增长之下,官道、庄镇路道、湖库河渠、城防加固、官衙各房、官学医署等才能大力进行整修建造!而百姓米粮丰足,手中银钱丰盈之后,建造新房,添置家具和使物家什,置办新衣,哪样不用到银钱?这千万百姓手中有银钱流动起来,带动各行各业发展创新之下,才能逐步走向繁荣昌盛。”

    祖修没有想到贺晨胸中所图居然如此宏大!但贺晨一番浅显之言,却又精辟至极!

    “大人,要不要进村去,下官买上一些鸡鸭做一顿?”

    “不了,百姓这段时日里收完玉米,晚上又多在摸黑给玉米去壳打结挂晾,没天没夜的劳作,本官不想前去打扰。你们县衙主官都离开了县城,城中诸务可都作了周全安置?”

    “大人还请放心,礼房的老大人德高望重,有他老人家坐镇县衙,一般事务都能妥善处置,真有紧要事务拿不定主意,快马来报之下,也就一个多时辰就能抵达。”

    “好,林大人多辛劳,本官要赶往前方扎营,来日再聚。”

    “大人,下官能否陪大人再走一段,大人一言一语,于下官而言,都有醍醐灌顶之效,下官于政务方面多有迷惑,还望大人不吝点拨。”

    “也好,那你便随本官到扎营处一同用饭,我们秉烛夜谈。让常衙头带本官护卫到村中去买些红豆、青辣子,还有便是买些老金瓜和青菜。”

    “是,大人。”

    林清声音有些发颤,眼眶一瞬间通红!

    “林大人这是怎么了?”

    林清声音哽咽:“大人之风骨品德,令下官感触至深!以往上官前来,极尽搜罗之下,稍有不顺之处,甩脸子,给下官穿小鞋是常事,哪像大人这般清明爱民!”

    贺晨面色一正:“本官也没有林大人所说这般高洁,若在五柳镇,本官不说每顿都有鸡鸭鱼肉,但肉食可是不缺的。”

    林清张嘴一笑:“就算大人天天大鱼大肉,以大人家世而言,再正常不过,再说大人府中采办,往往比别人给钱要爽利得多,下官在五柳镇之时,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用过晚饭,林清嘶哈了一阵,惹得贺晨频频没能憋住笑,林清喝下两杯茶水,有些不好意思:“大人,下官没有想到这青辣子居然这么辣!”

    “这可是生地辣子!才垦荒出来的生田栽上辣子,那辣味可不是虚的。本官还以为林大人酷喜吃辣,是以林大人往着红豆泡饭里放辣子那会,本官就没有提醒。”

    贺晨任由林清又嘶嘶哈哈好一阵后消停了下来才开始谈正事:“林大人,之前监察官员报禀州衙,四河县各行营生极是全面,玉石珠宝,金银饰品,香料香熏,鲜花根艺,石雕石匠也极具盛名!而钱庄、当铺、制笔、砚台、皮革大衣、陶制品、瓷器、灯笼灯罩、被褥棉丝、车架、造船、渔场、木料、石灰窑、砖瓦窑、松香燃料、蜂蜜、葛根粉和芋头粉、制糖、腌豆腐酸菜、粮油铺、车马行、镖行、酒肆茶楼饭庄、乐器坊、布庄染坊、制扇、草席草墩草帘、修漆、竹篾器具、画师、各类工匠杂工应有尽有!应放大四河县的优势来带动周边县的发展。”

    林清听得连连点头不止!

    “水运终究要比陆路要快捷得多,四河县水系繁多而发达,水运能力位居永丰府前三!这一点,值得好好进行规划。”

    直至夜深,林清连连道谢之后才退出主帐。

    徐兰帮贺晨轻轻搓着脚底,不时抬头看看贺晨,见贺晨笑眯眯盯着自己看,徐兰双颊绯红:“公子骆小姐和秦小姐白天向你提及的事,公子是否打算应承下来?”

    “说说你的看法。”

    徐兰在膝盖上铺上大帕子,把贺晨双脚抱到自己膝上:“公子,千峰县、追岭县和庆马县虽说间隔也只是两百余里,但女子终是柔弱之躯。千峰山外开设互市,北宇和西明两国都会来,来自四面八方的商贾和护卫,起些争执再正常不过,且千峰山互市地距离五柳镇足有近两百七十里!路上往来,纵是快马奔行之下,至少也要三四天,而追岭县与北宇互市地,离五柳镇至少也有一百四十多里路,公子是否想过,不论是骆小姐还是秦小姐,一段时日不往着互市的地方去,以她们的脾气可能吗?就算是庆马县与北洪设立互市地点,从望北川到五柳镇,也有一百余里。”

    贺晨伸手抚摸徐兰的俏脸:“这些我都有考虑,她们可以供货过去,但她们想要暗中负责互市诸务却是不能,再说互市涉及到的官吏任免、军队驻守和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哪一样都不简单!帝都若不答应,我们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对上徐兰那犹如一汪秋水的双眸:“怎么,担心我被美色迷了心智?”

    徐兰嗔怪地瞪了贺晨一眼,把贺晨双脚套上布鞋:“奴婢自然相信公子。”

    说完,端着洗脚水往着帐外走。

    贺晨在帐中听到袁小六和徐兰的说话声,抬眼向帐外看去,便见袁小六和欧鸿走进帐中:“公子,欧前辈有要事禀报。”

    “公子,适才属下和宁深在两里外的庄外巡视,发现九个护院打扮的人扛了三个麻袋出庄,据属下观察,麻袋里装的人,两大一小,没有声响,要么是已然丢了性命,要么是被打晕了,属下让宁深悄悄跟了上去之后,赶紧回来向大人禀报此事。”

    “劳烦前辈和付贵带二十人火速前往,若遇抵抗,先以劲弩镇压!本官只有一个要求,护好我们的人。”

    “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