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启浪和张熠然把我和尹君月送到租房后,我们没留,他们也未逗留便离开了。
夜里,雪越下越大,湿洼的大地被铺上厚厚一层尘雪盔甲。
启浪和张熠然走远,尹君月眼底尽是失落,不是留恋。
我跟着尹君月上楼,这一夜注定无眠。
进入房间内她让我随便坐,而自己把空调打开,烧上水壶,一切都在安静不言中进行。
虽然我俩住楼上楼下,但是却很少相互串门,各自忙去,见面时才打上招呼。
我静静看着她悠来荡去,似失了心神,因此不敢轻易讲话。
好一会后,她忙完了,看着我发呆。
我说:“你盯着我看挺怪的,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回应你。”
她摇摇头,“什么也不用做。”
“那总得有原因?”我戏谑道:“像老师口中一样我脸上有花?”
“羡慕,”她轻叹,“单纯。”
我嗤笑,“我是白莲花,你不早知道了。”
她又摇头,但不讲话。
我也不讲话。
“嗒”的一声响后,整点了,钟声给寂寥的夜晚增添一抹声动。
我起身去添水,也给尹君月添了一杯。
“喝水?”我递给她。
她摇头,“不喝了!”
我把水杯轻轻放在她床头,说道:“我现在脾气真好!”
她看着我闷声说道:“要不你骂我一顿。”
我惊愕后仰脖颈,开玩笑应:“发疯都要学吗?”
“但我可不是受虐倾向,”我嘁眉又说,“也不无缘无故欺虐别人。”
她低头叹息,然后哐当一声仰在床上,抬眼看向天花板。
转晃的椅子发出咯咯吱响,给寂静的深夜又添抹分响。
转椅停下,此时空调的声响“吸溜”一声也停下,房间内除了呼吸声就只有钟摆声。
“累了,就休息吧。”
几秒后,鼻息轻涕,柔软的床铺被泪水浸滩一片。
“想哭就哭吧,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不嘲笑你,”我缓了缓又说,“等你明天清醒了,我也不嘲笑你。”
大家都是小大人,如果不能变成大人,就不要变成大人好了。
“我明天要上班,不想去。”尹君月哭笑着说,打破肃静。
我把冷水一饮而尽,应她:“那就请假。”
她转头看我,“怎么不说我矫情。”
“我骂人也分场合好叭,”我盯着她看,“别把我想这么坏好嘛。”
她哈哈笑笑,一个“哦”字格外生冷。
我:“……后悔。”
时钟一圈一圈打转,不知陪了尹君月几个钟头。感觉时候差不多了,我瞄了眼时间,眼皮耷拉,打个哈欠说道:“走了。”
她似被我感染,也打个哈欠,低声应我:“好,早点睡。”
我:“……”
我小心翼翼关上门,低声说道:“睡吧。”然后轻声下楼。
世人谋生谋计,难得依偎,多贪恋几分罢了。
2
几步之地,冷风袭来,一丝困意都没有了。
我模仿僧人打坐,默等天亮。
天微微亮时我睁开双眼,并没有很累,反而很清醒。网上说适当打坐可以让心神平衡,看来实有效果。
又呆坐一会,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拿出手机陷入彷徨,良久后,还是给启浪发了信息。
【在干嘛?】
发完后觉得自己有病,发了句自己平常最讨厌发的话,但是不想撤回。
昨天都那么晚才睡,肯定都在睡觉啊,回我才怪。
我把手机一甩,穿上外衣后又脱下,因为想起一直没卸妆,于是随手从桌上捞起皮筋束起头发,没几步便走到洗漱台。
我看着镜中自己,拍拍脸庞,自言自语道:“果然最服帖的妆容源于卸妆前一秒。”
“我这妆容技术还可以吧,也不差嘛。”我对尹君月的话产生短暂质疑后,拎起卸妆用品对着脸部就是一顿极致“抚摸,”脸皮厚的好处在此时也凸显的淋漓尽致。
几分钟后,我的脸庞再次充满干爽感,我也更加清醒。
回过头翻看手机,界面弹出启浪连回我好几条信息。
【刚睡醒。】
【你醒了?还是没睡?】
【出去吃早餐?】
我有些惊讶他的回信速度,喃喃道:“他也没睡吗?”
“不过还是懂我。”我引用他【出去吃早餐?】这句话,回复道:【嗯。】
【你来找我。】
关于这四个字,我连自己都不清楚是出于何种目的和想法。
随后他立马回我:【好,马上。】
我再次放下手机走到镜子面前,又拍拍脸,像是做馒头时醒面的仪式感,紧接着拿起脸霜撮在手上腾腾扑上脸庞,直到干爽感消失脸色温润起来,才拧紧脸霜盖。
外面鸣笛声时而响起,我加快速度系上围巾,最后换掉拖鞋,口袋一掏,静待启浪。
启浪还没来。
我琢磨半天,看看大灯,看看空调,然后跑到窗台把仙人掌挨个浇了遍水。
在刚归于静待启浪的姿态时,启浪来了。
我打开门,五官只能瞅见他的眉眼,想来外面冷极了。
“还挺快?”我说,然后让他关门进来。
他抖抖身子把门关上,还捎进来一阵冷风,让我不禁也紧了紧身子。
我问他:“你刚才怎么来的?”
他:“走路。”
我有些不信,不过没多问。
启浪走到光下后我才看清他晨早慌忙模样,鸡窝似地发型一看就没来得及打理。
我扑哧偷笑,强装镇定让他坐下。
他问:“不去吃饭吗?”
我点头,只不过拿起镜子给他看,说道:“你头发又乱了,这次没骗你。”
“还真是。”他瞄眼看去,尴尬说道。接着他不好意思挠挠头,修长的手指用作梳子般上下轻拨头发。
我平常很少用梳子大都手抓,见他不方便,于是说道:“你不方便,我来帮你搞吧。”
他没反应过来,“嗯”一声我便快速上手了。
他头发属于细软类,我手指穿插进去,手感不错,有点像……揉小狗脑袋。
没弄几下,他明明一副坐姿却能伸手猛地钳住我的手,力道有劲却精控分寸,说道:“我还是自己来吧。”
我惊愕一下,反而乖乖把手放下。
难不成弄疼他了?力度还可以吧?我已经收着劲了。
启浪不再用镜子,凭手感随便捯拾几下就不再管了,不过也没什么成果。当然手法值得夸赞,只不过不知道是自我研究还是同张熠然研学过。
收拾完后,他倐地站起,一瞬间我在他面前又变成小小一只。
我低头看,嗯,还是平底。
我在抬头看他时,他炯炯有神地眼睛正盯着我,声道充足却夹有温柔说:“你刚刚是把我当成狗了吗?”
我一愣,撒谎道:“没有。”
他:“没有吗?”言语颇有质疑。
我:“没有。”非常坚定。
我被启浪盯地不自在,原地碎步迈脚,双手揣进口袋说道:“这个点应该有早铺开门了吧?”
他应:“有。”
我顺话连忙又说:“走,说不定我们是第一个客户。”
他默默笑着。
我们关上灯出门,我才注意到门外竟无积雪。
青山市本身就称得上风云莫测,昨夜大雪纷飞,还以为又会是几天一望无际的浪漫白,现在看来只能等下次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