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中秋,医馆提前打了烊,忍冬和账房带着补品到了李家。
李凫开门只看到了他俩,诧异道:“诶?义有哥和豆儿没来吗?”
忍冬:“他们跟阿亭一起去踏狱山那边了,说是人手不够,还把附近几家医馆的大夫都叫走了。”
账房凑了凑:“冬姐,你就别吓我神仙嫂子了,弄得多大事儿似的,别怕嫂子,就是病人多罢了。”
李凫想起长水的病患,都能把牢房挤满了,这种病确实很耗费人力。
忍冬没有空手,提膝踹了账房一脚:“还没过门呢你就嫂子嫂子的叫,羞我们呢?”
账房咧嘴笑了:“你看她知道羞吗现在。”
三人对视了一下,忍冬“噗嗤”笑了出来。
院中李夫人和新买来的小姑娘正筛着豆蓉,小姑娘叫芳芳,家里父母年迈,还有个生了重病的弟弟,于是只能将她卖了换些银子给弟弟治病。
她爹娘要卖五十两,可品香阁的花魁也才十五一夜,市上根本没人搭理他们。
李夫人见着那姑娘时,觉得她目光纯直,面容柔顺神情又有些倔强,像极了自家女儿,一问还有个生了病的弟弟,一刻没有犹豫就把她买回来了。
芳芳办事利索会说话,李家从来没有买过下人,待她就如家人一般,让她更是感激卖力。
“夫人您放那,交给我就行,您喝口茶歇一会儿吧。”她自己打了一锅豆蓉,现在正在揉面,匆匆抬手将李夫人请走了。
“芳芳,我们来帮你,现在做到哪了?”忍冬去给她弟弟看的病,两人关系也更近一些。
芳芳招呼他们,手也没闲着:“忍冬姐姐和杜恒兄弟来啦?你们也都坐吧,我把剂子掐出来,月饼印在那了,一会包完烙上,咱们就吃饭!”
忍冬和账房分别给祖父母听脉,祖父母送了他们一人一个红符。
祭月案上堆满了贡品,全家依次拜神佛求平安,然后坐在一起吃晚饭。
——
皇宫设了外廷宴,今日来的只有王公侯爵,自皇帝下首以爵位高低落座,最近的是晟怀悯和勤王世子晟逐琴,从汝阳侯往后排各家世子,最远的是萨里蛮。
萨屠那今日没来,便只有萨里蛮坐在了角落。他一身白衣衬得肤色更暗,头发高束无饰,明明生得英挺俊美,可南英的服饰他穿起来不伦不类,与周遭的氛围更加格格不入。
陆淮雨总会因为他的怪异投入过多关注,在第五次不自觉瞟他后,终于端着酒杯过去了。
陆淮雨:“殿下,您坐那么远,不太合适吧?好歹萨屠那是个王爷呢。”
萨里蛮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轻笑道:“你们南英有个词叫:择利行权。如今什么情势,我们还敢称王?”
他声音低沉语速缓慢,因说的不是母语而有些刻意咬字,听上去还有几分认真的可爱。
陆淮雨:“小王爷还挺识时务。”他看了眼晟怀悯,旁边坐着晟逐琴,魏平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蹭过去敬酒了,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陆淮雨心里很不是滋味。
“悯王带兵攻入莲域解救勤王,把你擒了却一功未赏,当时发生了什么?”陆淮雨低声问道。
萨里蛮微微眯上了眼睛:“你是让我把我们被灭国的事,再说一遍给你听?”
陆淮雨抬了抬酒杯:“对不住,我自罚一杯。”
萨里蛮陪他饮尽,低沉道:“他擒不擒得了我还两说。”
陆淮雨斜觑了他一眼,笑出了声:“怀赤呢?”
萨里蛮垂眸盯着酒杯,半晌才叹了口气:“你们南英有这种将军,实乃天赐的礼物。”
陆淮雨见他低头认怂,大胆地打量起他的脸来,“萨里蛮,你戴耳坠?”
萨里蛮听他不再叫自己殿下,心里轻松许多:“踏玉山上宝石多但不易得,我们那边不论男女都戴耳坠,配项链和头饰,那是爱的证明。”
爱的证明…
“你的妻子还留在莲域吗?”陆淮雨抿了抿酒杯。
“我没有妻子。”萨里蛮轻飘飘回他,像是在追思又像是放下了些什么。
陆淮雨:“你们在南英也有段时日了,平日都做些什么?没有遇到过合适的女子吗?”
萨里蛮思索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了天空:“我们平日什么都不做。”
他不喜欢这里拥挤的街道,饭食虽好但容易让人贪懒丧志,姑娘们知礼守矩憋闷无趣,也没人会去主动跟他们打交道。
被软禁在这四方院子里,憋得他没了脾气。
陆淮雨见他身型高大挺拔,薄薄的衣衫下裹着结实精壮的肌肉,平日里肯定没有疏于练习。他看得出来这异国王子不是沉闷的性格,他在压抑着一团火,而这团火不知道能焚些什么。
“萨里蛮,你用什么武器?”陆淮雨又轻松起来。
萨里蛮:“我用刀,我看南英很多男子都佩剑,你也喜欢用那个装饰自己吗?”
陆淮雨大笑了一声:“装饰?”他想起秋猎时拉着晟怀悯去买剑,不禁自嘲起来:“剑佩华光映绮罗,只为风流做饰观。你觉得如果我佩剑好看吗?”
平日这种随口就来的话,不知今日为何说出来感觉有些别扭。
萨里蛮不以为意,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哈,好看,你什么都不佩也好看。”
陆淮雨感觉心口有异动,赶紧扭开脑袋,看了一眼晟怀悯。他正跟晟逐琴说话,两人本是血缘相亲的兄弟,看着却像不太熟。
“说来也奇怪,我看晟怀悯像勤王,而那边那个晟逐琴,似乎更像皇帝一些。”萨里蛮循着陆淮雨的视线看了过去,不自觉地贴了过来。
陆淮雨感觉身旁有股热气袭来,“嗯…我看也像。咳,对了,你父亲怎么没来?”
萨里蛮坐了回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他吃胖了,不好意思来。”
萨屠那自那次对战后,受了重伤一直未愈,加上有人服侍着,体格越来越大还减不下去。
陆淮雨在封赏时远远看到过萨屠那,那体格还能长胖,得多大一个了?
“得亏你长得不像他。”陆淮雨喝下一口酒。
“你的意思是,我长得漂亮?”萨里蛮脸上带着平静温和的笑。
陆淮雨看了眼他那极不协调的装扮,想了想还是点了头:“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