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送银辉,在院子里赏月的大伙也感受到了附骨的凉意。
忍冬和账房给祖父祖母听完脉后就要回医馆了,正往外相送时,众人都听见街道上传来了非比寻常的吵闹声。
忍冬下意识觉得不妙,连忙压住了各位的行动,自己一跃上了墙头。
她只草草看了一眼就下来了,焦急地将大伙往里赶:“别出声,快回屋快回屋,外边似乎有兵乱,我看到有人被杀了。”
“什么?”这一句给李夫人吓得不轻,还好她身边的芳芳机灵,紧紧扶着她的胳膊,众人都快速进了房间。
忍冬把灯都灭了后,声音有些抖:“他们应该很快就过来了,我们现在出去跑不过他们,分散藏好,千万不要出声,假装屋里没人,我去把外面东西收好。没有我进来叫,你们谁都别出来。”
李先生本想去帮她,但是被她拦了回来,“先生,祖父祖母更需要你,来不及了,快带他们藏起来。”
事发突然,众人只能连忙动身,等忍冬将外面伪装成无人来过的样子后,足尖一点钻进了旁边的厨房中。
——
顾广岩见陆淮雨跟那异姓王的儿子聊了很久都没回来,便也走了过去。
“我说,你跟他能聊什么?聊这么久。”顾广岩站到了两人中间,居高临下地盯着萨里蛮。
“你是萨…”
“萨里蛮。”他要看顾广岩的话,必须得抬头后仰,很不舒服,于是他只端正坐着,不看他也不再说话。
顾广岩以为他对自己不屑一顾,又因他怪异的穿着,心中觉得很是不满:“我南英几百年历史,还从未有过战败国的领主来当王爷的。白白领着银子潇洒度日,是比在西边吃沙子舒服,对吧?”
陆淮雨皱眉,看了眼皇帝的位置,语气有些严肃:“若松,过分了。”
顾广岩诧异道:“你俩才见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开始帮他说话了?”
陆淮雨站起身来拉了他一下,“你喝多了?让他们领着银子潇洒度日的是谁?别喝个酒喝掉了脑袋。”
顾广岩“啧”了一声,还想呛回去,萨里蛮就倒了杯酒站了起来,“两位不要为了我伤了感情,正如这位公子所言,白白领着银子很潇洒,美酒佳肴,锦衣华服。可我…宁可回去吃沙子。”
说完把酒饮尽,看了顾广岩一眼。
顾广岩:“我就知道你…”
一丝诡异的响动传来,三人不约而同将酒杯往后一打,叮叮叮三声响起,花丛后逐渐放大了一团黑影。
“黑影”操着只有萨里蛮能听懂的语言道:“萨里蛮,你活成了温顺的狗崽。”
“有刺客!护驾!”在场多半都是上过战场的,听到杯子破碎的声音,第一时间全都站了起来,做防御备战姿势。
皇宫护卫也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护在皇帝身边。
其余不会武功的人虽害怕却不慌乱,颤抖着跑到护卫与皇帝中间,试图用身躯替他挡住潜在的危险。
皇帝低头,酒桌都掀了,除了护卫也都没人带武器,众人正与身处黑暗中的人对峙时,角落传来了打斗声。
“让开点,那边怎么回事?”皇帝扒了扒身前的人墙,往那角落看去。
那个“黑影”的话,和萨里蛮那句宁可回去吃沙子,让顾广岩确信,刺客是他带进来的。于是他让陆淮雨去盯着刺客后,扭头就与萨里蛮打了起来。
护卫以为刺客在那边,纷纷举刀就上,在快要靠近两人时,四周的黑影全都攻了过来。
只一瞬间,所有带刀的护卫全都死了,血腥味被风带了上来,那几个围在皇帝身边当肉盾的人,脚一软,跪坐在地。
“先带他们进殿。”皇帝叹了口气,身边的护卫挪走了人,空气终于流通了。他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勤王的儿子晟逐琴居然没走,还站在自己旁边。只不过背对着,看不见表情。
那些黑影暴露在光下,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的体型魁梧,肌肉盘虬,上身赤裸从发间垂落粗糙的宝石串,一开口是众人都没听过的语言,“狗皇帝,睁开眼睛看清楚,我们是如何摧毁你的将领,烧毁你的皇宫,屠杀你的子民的。”
说话的这个人,体型比其他的更为壮硕,他抬了抬手中的重刀,朝着晟怀悯走了过去,“先拿你的儿子下手。”
晟怀悯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踢起脚下案桌,拿起桌腿以桌为盾冲了过去,可那桌子怎会是重刀的对手,一声劈砍,木头尽碎。
但是下面没有人影,再一抬头,刀光顿现,晟怀悯出现在他背后,快如闪电。
“漂亮!”周围的人心中不禁叹服。
本以为能将那怪物一击毙命,可他却以众人看不清的速度,抬刀挡住了这一击。他突然说起那极不熟练的南英话:“你太弱了。”
“是吗?”晟怀悯翻转手腕,改砍为削,对着他的后颈滑了过去。
怪物往前错身,晟怀悯的刀不够长,只划破了点皮肤。
怪物把血珠抹开,嘴角扬起狞笑,举起了刀。
其余的怪物也随着他的动作,都举起了刀。
“不好!”陆淮雨将缠斗的两人踢开,要冲上去捡地上的刀。
可那些人迅速低头,将刀都砍断了。
平阳侯大喝一声:“陛下先走!我等拖住他们!”
说完带着顺阳侯,两位老将空手就上。
陆淮雨:“你俩别打了,先来对付这帮东西吧!”
顾广岩:“他可是…”
陆淮雨:“他不是!”
顾广岩被他一吼,愣在了原地。
同样愣住的,还有萨里蛮。
顾广岩瞪了萨里蛮一眼:“我要是被他杀了,陆淮雨我下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这场战斗并非势均力敌。南英这边没有武器,只能短时间内限制住他们的行动,让他们不往皇帝那边去。
一番苦战后,怪物们也反应过来了,但是他们不着急,像是捉迷藏般与他们周旋,看他们还能想出什么不痛不痒的攻击方式来。
陆淮雨没有剑打得很吃力,他力量不够,不能直接扛住攻击。即使配合着顾广岩两人二打一,也毫无胜算。
跟晟怀悯打的那个人,还有余力对着皇帝展开嘲讽:“你的战士太弱了,他们保护不了你,我只需要轻轻一拧,就能把你儿子的大腿扯下来,就像你的子民,正在仰着脖子等我去杀。”
“你们占尽了天时地利,可若没有了怀赤,你们就是任人宰割的兔子。”
“怪不得你只有靠下毒才能攻打莲域,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我们比萨屠那更加凶悍。南英,要亡了。”
他说的话,只有萨里蛮能听懂,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些怪物,心里一阵翻涌。
他知道他们是从哪来的,那里是萨屠那留存的底牌,可是他也清楚,这帮人不会强到这个程度。
“莲域的战士,不用那些令人不齿的手段。”萨里蛮突然开口,让正与陆淮雨两人对战的怪物停下了动作。
“你不配说我们。”那人回答了他。
陆淮雨听不懂,但可以趁机控制住他。顾广岩跟他想到一起去了,两人一起进攻。
可他反应更快,竟反客为主,抡起重刀对着两人砸下。
“危险!”萨里蛮冲上前去,将两人拉开后没有避开的时间,他便直接向前躲开刀刃,抱住了怪物的肚子,做摔跤的姿势。
可他怎么使劲,那怪物都纹丝不动,怪物举起刀把,朝他后背砸了下去。
一声骨骼裂响,萨里蛮瞬间感觉喉咙腥甜,但是他咬紧了牙关,依旧控制住他,“陆淮雨!”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抱住了怪物的胳膊,一齐用力将他放倒。
三人稍微松了口气,可一转头,发现皇帝竟然还没走!
“禁军听令!”皇帝仍高高坐在桌前,神情泰然自若。
“在!”
“所有禁军出宫保护平民,一个都不许留下!”
皇帝疯了?这种情况下自己不走就算了,还把刚赶来的禁军全都遣出去了?
“陛下!陛下快随禁军出宫吧!”
皇帝没有理睬。
“是!”禁军真的走了。
甚至武器都没留下。
众人不明白皇帝要干什么,此时也只能提起精神面对眼前的敌人。
正心生不解,踌躇不安时,皇帝又开口了,“凛风,出来开刃。”
没有声音。
晟怀悯抬头往屋檐望去,呼吸一滞。
思户羽身上佩了一圈武器,两只手上拿着长枪,嘴里还叼了一把剑。
她朝前方一甩,众人终于都拿到了趁手的武器。
皇帝似乎心情很好,他又坐了回去,提了壶酒抬手就往嘴里倒。
再一开口,竟是莲域的语言:“怀赤这样的,我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