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暮痛苦地低吟,缓缓阖目,沉声道:“剑伤,一刀穿腹。”
言毕,他瞥她一眼,问道:“牧姑娘通晓医术?”
牧翩若心中忧虑,答曰:“闲暇时偶阅医经。”
夜羽暮沉默片刻,前次,她不是说研读兵书?
牧翩若未多思量,咬断裙摆,撕下一缕长布。
正欲贴向他伤处,却又犹豫,似在权衡。
“殿下稍待,臣女去寻周遭是否有止血灵草,夜寒易使伤口恶化,殿下需小心。”牧翩若冷静言道,全然不似普通闺秀。
夜羽暮一把抓住她的手:“再候片刻。”
牧翩若微蹙眉,虽不解,仍信其言,重又坐下。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
外间脚步声再起,显然那些人放心不下,折返回来。
牧翩若紧张得双手颤抖。若她方才外出……
“那些人,是来取本王性命的。”夜羽暮敏锐察觉她的不安,淡然言道。
取他性命?
牧翩若回神,未及开口,又闻他言。
“牧姑娘若惧,可借此机会离去。”他似耗尽气力,声音嘶哑,松开她的手,无力垂下。
不,不可。
重获新生,她怎可再弃他不顾!
牧翩若摇头:“殿下多虑,臣女即刻寻药,速去速回。”
夜羽暮闭目,不知是否相信。
半个时辰后,牧翩若气喘吁吁归来,裙摆撕裂,其上更有数道枝条划过的痕迹。
显得颇为狼狈。
她为他妥善处理完伤口,方松一口气。
“臣女还拾了些枯枝,可用以生火。”牧翩若指向已堆成锥形的枯枝,轻声道。
旋即又蹙眉,似不知如何是好。
夜羽暮望她一眼,自衣襟中取出两枚细小石子,低沉道:“以此为引。”
漆黑石子躺于他宽大的手掌中。
牧翩若接过,指尖触碰到他温暖掌心,不禁脸颊微红。
依其指示,火光乍现。
洞内明亮,她这才察觉夜羽暮一直凝视着自己。
夜色渐凉,牧翩若下意识搓手,置于火旁取暖。
“殿下感觉如何?可有眩晕?”她打破沉静,关切问道。
夜羽暮轻轻摇头。
“其实,牧姑娘非首次救本王。”他嗓音沙哑,主动提及,火光映照出他棱角分明的俊颜。
牧翩若眼中闪过疑惑。
夜羽暮沉声道:“看来牧姑娘已忘却。”
牧翩若愣怔,为何觉得他语气中隐含遗憾?
她蹙眉问道:“敢问殿下,是何时之事?臣女或能忆起。”
她仿佛隐约触及前世夜羽暮对她深情之因。
“本王幼时不幸落水,幸得牧姑娘舍命相救。”夜羽暮缓缓道,见她一脸茫然,心中竟有些空落。
战神厉王幼年落水之事,在仙界亦是旧谈。彼时正值隆冬,池水刺骨,即便被救,亦卧床数日。
而牧家大小姐,亦复如是。
牧翩若微蹙眉。
眼前似有画面闪现,却又难以捕捉。
心中却豁然开朗。
原来,夜羽暮始终铭记她幼时救命之恩……故前世待她极好,不嫌弃她容颜尽毁……
几度生死边缘,皆是他出手相救,而她心系夜孤痕,对他的深情视若无睹。
最终那一役,他受命出征,未及相见,她已惨遭毒手,香消玉殒。
“算上此番,本王欠牧姑娘两重生天。”夜羽暮望向她,神色复杂,墨瞳深处波澜暗涌。
牧翩若心中五味杂陈,轻抿朱唇:“殿下言重,此乃臣女分内之事。”
“日后若有需求,牧姑娘尽管寻本王。”
他许下承诺,语音方落,便轻咳数声。
牧翩若连忙上前,轻抚其背:“殿下勿再多言,珍重龙体……”
话音未落,只见夜羽暮双眼紧闭,头一侧,倚在了她肩上。
“殿下?”她伸手轻触,却无回应。
那靠在肩上的俊颜棱角分明,狭长的凤眼紧闭,长睫轻覆于古铜色肌肤之上,薄唇微启,鼻梁挺拔……
牧翩若怔愣片刻,轻拍脸颊自省。
牧翩若,你胡思乱想何为!
脸颊微烫,又恐他伤势恶化或发热,不敢让他轻易入睡。
她环膝坐于他旁,洞中唯有柴火噼啪,时间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她几近崩溃欲眠之际,夜羽暮的眼眸缓缓睁开,昔日的冷漠与深邃再次浮现。
他侧身的动作惊醒了昏昏欲睡的牧翩若。
“有人接近。”夜羽暮似是松了口气。
牧翩若却紧张万分:“我们如何应对?”
夜羽暮低眸望她:“勿忧,乃本王部下。”
一语如定海神针,牧翩若悬了一夜的心终得安宁。
“殿下,您在内否?”洞外细碎脚步伴着清朗青年之音。
“在。”
杂草分开,月光倾洒而入。
洞外立着一群甲胄加身的战士,为首男子剑眉星目,双手捧着黑披风,神色庄严,态度恭谨。
此人牧翩若并不陌生,前世常有交集,乃厉王麾下得力干将之一。
“肃风,先护送牧姑娘回将军府。”
言罢,夜羽暮接过披风,正欲披上,却被牧翩若拉住手。
她摇头道:“臣女还需寻找侍女,未知王爷能否借兵相助?”
凌若下落不明,恐遭方才匪人误伤。
牧翩若蹙眉,忧虑倍增。
“可。”夜羽暮颔首应允。
幸而凌若安然无恙,于一清泉边被寻获,手持水囊,见厉王兵马,惊愕无言。
牧翩若奔至,拥之入怀:“凌若,你无恙便好,我心忧极。”
“姑娘切莫如此言,眼疾可愈?”凌若关切询问。
牧翩若摇头。
目疾早已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