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桌板摆好,慕青撕了筷子给张晓阳,见他手上还插着留置针,“哥喂你?”
张晓阳立马觉得耳朵发热。他病一场才觉得自己犯了傻气,三十好几的人了,跟小年轻一样逞能。怕哥哥笑话,头低低埋下:“我自己吃就好。”
慕青见人又开始难过,头垂下去这是又要哭。他真的开始嫉妒冯玲了,一切都如当初拒绝张晓阳回来的提议,他没法不动声色的看张晓阳跟冯玲秀恩爱。
现在人都死了,竟然还有这么大影响。现在都快一个月了,还能为了冯玲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张晓阳小口小口吃着粥,慕青看得眉头紧皱,光吃粥能长肉吗?
“汤也喝了?”慕青命令道。
长时间不进米水的肠胃才吃了小半碗,张晓阳已经觉得非常饱了,他看着一旁还冒着热气的鸡汤,又看看慕青:“我饱了。”
“饱什么饱?才吃了一勺。你那膝盖上肉都刮掉了,不多吃点怎么长得起来。”
见哥哥有发怒的意思,张晓阳赶紧埋头喝汤,中间因为自己动作幅度过大,扯到了扎针的手臂疼得他直抽抽。
手里的勺子被一把夺过,慕青端起鸡汤一勺一勺往那活该之人嘴里喂。
张晓阳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机械的喝着,原本应该香甜可口的鸡汤此刻变得苦不堪言。
他好不知足,只要哥哥对他好一点,就想要更多。可哥哥终究只是哥哥了,之前的慕青哪里对他发过火,可这才多久,他已经看到慕青生过他两次气了。
是因为有了别人,所以那份好全给别人了吗?
慕青再喂一口时,张晓阳委屈的把头偏过去。不好就不好,只要他不好,就能讨哥哥心疼。
慕青把勺子怼到张晓阳嘴边,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又出来了,给谁看的。“张嘴。”
“不要。”
“你……”慕青一把扔了手里的勺子,剩得不多的汤汁弄脏了被子。
慕青又出去了。
张晓阳真的委屈,他都受伤了,哥哥还凶他。那个人就那么好呀?
此刻脑子里一锅浆糊,行为全被嫉妒心支配,完全忘了自己当初决定的哥哥幸福就好,那个人是不是他,都无所谓。
侯小琴打电话过来问张晓阳怎么还不回去,又问慕青突然去江城干什么。不想让妈妈担心,张晓阳选择了隐瞒,给侯小琴说了自己过户房子的事情后,侯小琴嘱咐以后多去看他们匆匆挂了电话。
慕青再提了个盒子进来,张晓阳此刻也冷静了下来。
“哥,你又去买吃的给我?”慕青把那鱼汤往小桌板上一放。
没好气的道:“喂猫的。”
张晓阳便笑了。
“你为什么要去要苍山?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慕青心里不死心,他不信张晓阳对冯玲感情能有那么深。这九年他忘不了张晓阳,难道张晓阳真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能不顾及他的感受,为冯玲做到这个份上。
张晓阳没有回答,反而先问了慕青一个:“哥,你在美国那九年过的怎么样?”
两兄弟双目对视,此刻里面只有关心,没有其他的什么。
慕青道:“前三年读书,后六年创业。每天都很忙,也就那样,没所谓好不好。”
“那你男朋友呢?他是什么样的人,对你好不好?”
慕青愣了一瞬,想起侯小琴为了让张晓阳走光明大道,撒的那个谎言。现在这个时刻,让他杜撰一个并不存在人确实有些为难。周六的影子在他脑海一闪而过。
慕青眉目带了丝笑意:“它呀,挺粘人,平时咋咋呼呼的叫个不停,也挺可爱。跟你当初差不多。”
说完两人同时觉得尴尬。
张晓阳跟着点了点头,果然是宜居型。
“哥,祝你幸福。”
这句话一般都是求而不得的一方说给被求的那一方听的,现在用在这里正好合适。
慕青嗯了一声,“你冒雨祈福,为了……”
张晓阳眸中带光,一瞬间变得生龙活虎,双手放在身体两侧,紧紧盯着慕青的眼睛。
“是为了我爱的人。”
张晓阳的目光太过炽热,快把慕青的心脏烧个窟窿,他承受不住,转头过去,抓住床单的手指泛着不正常的白,果然如此。
“晓阳,人死不能复生,别再哭了。”
哥哥误会了,张晓阳在慕青看不到的地方苦笑,哥哥以为他给冯玲求的。
不过这样也好,不至于让哥哥知道后对他心存愧疚。
张晓阳喊住打算第三次离开的哥哥:“哥,你不问我许了什么愿吗?”
慕青立在原地,无法回头:“什么?”
“一生顺遂,万事皆益。”
慕青抬步,眼泪已经决堤,刚到门口,身后有个声音在说:“这个祝福也送给你,哥哥。”
第一千愿,愿慕青一生顺遂,万事皆宜。
——
张晓阳出院后便随着慕青回了重庆。侯小琴听说他是摔了跤,觉得家里最近连连出事肯定是冲撞了什么邪祟,去高山之上请了大师在小院里做了场法事,意为趋利避害,祈福纳新。
张晓阳趴在二楼窗口向下望,院子里身穿黄袍的道士满院子跑,乌烟瘴气。
他关了窗户,交待张辰欣放学之前得把小院儿恢复原样。于是法事变成三倍速,下午三点收班。
侯小琴送人走时还在抱怨这加了速的能不能有效果,张晓阳只是笑笑:“妈,我的腿也会以三倍速好起来。”
真如张晓阳所言,他的腿好得飞快。只是生活中的一切都拉成了三倍速,之前说再私聊一下的肇事案,过两天竟然就要开庭了。
秦朗在电话里交待张晓阳开庭的具体细节,以及他要提供的详细信息。
张晓阳有些疑惑:“对方不是要私聊一下,怎么突然就不聊了?”
秦朗把上面的话转达给张晓阳:“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要私下谈的。对方应该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觉得对不起你们。”
他看过那个卷宗,对方全责,两条人命,赔款处那个天文数字不是普通人能承担的起的,而且还有牢狱之灾。张晓阳还想着冯父冯母的性命相抵,得饶人处且饶人。他道:“我要再见见对方律师。”
秦朗叹了口气,自知升职无望,腹诽一句他这个表弟真是心肠软得过了头,说给约好时间会通知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