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简的酒马上醒了半分,跟着同伴站起身来,赶忙整理了一下仪容,来到御前叩谢圣恩。
一行十六人恭敬拜下,叩首谢恩之后。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吩咐宫人给大家分发赏赐。
云简恭顺接过,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刚才一直关注着的余老,此刻已经睁大了双眸。
余老端着酒杯的手逐渐开始颤抖起来,满满的酒杯随着溢出不少酒渍,被身旁人提醒了才赶忙收敛起震惊的神态。
场上的一行医女已经领完了赏,恭敬回答过皇帝赞喏嘉赏的话之后,开始回各自的席面了。
余老胸膛里一颗心还在狂跳。
他年逾六十,一生中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早已到了处变不惊的年纪。
可那个小姑娘,竟然,竟然......
竟然和自己已经逝去多年的老妻长得有八九分相似!
他马上便想到了大儿子最小的女儿,年仅一岁多便被歹人抢走的那个孩子!
一定是那个孩子!
自己找了这么多年没结果,竟然在此遇到!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呐!
席上开始觥筹交错,余老稍稍平复激动的心情,正准备招呼身后的德宝去问问那孩子的名字。
正在这时,皇帝扬声唤他。
“余老。”
第一次他刚招呼来德宝,心里只想着问那孩子是谁的事情,还没有听到。
“余老?”
皇帝又提高了声音。
德宝赶忙示意,他才发现皇帝在唤自己,只得放下这件事,跟着皇帝到后殿去商议政事了。
......
等到余老再次从内殿走出来,才发现宴席已经散场了,席上的医女们都已经随着孙医正离开了,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老臣们喝的酩酊大醉。
“来来来~余老丞相,你刚才去哪儿了?老夫,老夫要找你喝酒一直没找到!”
翰林院大学士舌头都有些大了,看到余老就拽着他的袖子将他拉回了席上。
等到应付完这一波,宫门都快下钥了,他只得赶快出宫。
罢了,不妨事,便是明天再问也是一样的。
况且,总不好吓到了小姑娘,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查清楚了她的过往,告知她的父母,找个郑重的时机再相见!
余老一边朝着宫外走,一边搓着手想着:
南境不好!
南境太艰苦了,自己明日就找人将她换下来。
做医女也不好,辛苦!自己一定要先将家中荒废许久的玉棠台修好!再将她接回来,锦衣玉食,让她以后再不必受这种苦!
也不知道这孩子以前受过什么苦,竟然那么瘦!
回来一定要让大儿媳白氏将她养的白白胖胖的。
一边又暗自骄傲起来,不愧是自己孙女,真是有本事!都到御前领赏了!
......
第二天一早,三十六位医士随行两千护送药材辎重的京师队伍便开始朝着南境出发了。
不过区区两千多人的后勤部队,因此也没有兴师动众的送别仪式,一行人乘着还未完全褪去的夜色,马蹄飞扬,不一会儿便离京十多里了。
......
快到卯时的时候,余老大人照常起床,在下人的服侍下开始穿戴朝服。
婢女帮他系好了最后一只扣子,德宝恭敬的捧过一旁的腰带。
余老这才开口:
“今日我上朝之后,你去医女署打听一下,昨日坐在最后一排第二个的医女叫什么名字,调一下她的档案,下朝后来报给我。”
德宝拧眉,有些茫然道:
“老爷,您还记得那医女长什么模样吗?”
余老看着德宝轻轻勾唇,“当然是昨日到场的医女里模样最好的那个。”
“哦。”
德宝虽然对自家老爷突然对一个医女感兴趣有些奇怪,但还是赶忙应了,就准备离开。
“站住。”
余老又叫住他,“是长得最像文珠年轻时的那个。”
文珠就是余老发妻的闺名,德宝恍然大悟,顷刻间便明白了。
这十多年,老爷找了多少次小小姐,这次想必又是一个相像的。
可想想过往失败的经历,德宝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他才往外走了四五步,忽地想到什么一样,回头又进了堂屋。
“老爷,昨日赴宴的医女都是要赴南境支援的,今晨就出发了,您......知道吗?”
德宝估摸着自家老爷日理万机,医女出发的日子应当是不记得的,但若是他去这一趟却扑了个空......
“你说什么?!”
余老手中的腰带瞬间掉到了地上。
接着他狠狠一拳捶在了旁边的小叶紫檀高脚花几上,花几上的墨玉兰被捶的扑簌簌掉落。
“哎呀!!”
余老大人懊悔的长叹一声,只恨自己昨日近乡情怯,没有直接留住那孩子!
南境穷山恶水,何其艰难,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宝贝孙女竟然不能早日接回府来,还要去那荒蛮之地受苦。
余老大人心如刀割,只恨自己耽误了昨夜的机会。
“德宝......”
余老长叹一口气,德宝赶忙上前扶着自家老大人。
“老爷您吩咐。”
“先去查清楚昨日那孩子的身世姓名,再安排人,往南境安排人!去护着那孩子!”
“是!老爷!”
德宝迅速应下,转身便出门去做周全安排了。
......
云简这趟出门,心中最挂念,最放心u下的就是松鹤堂的众人。
上次休沐还没有说要去南境的事,还没几天,就被圣上派遣去南境了。
毕竟是战场,并无百分之百的把握说一定能回来,云简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最重要的是念安。
云简这半年来对念安的陪伴实在是少,先是去了趟灵山,接着就进了医女署......
最重要的是,她答应了念安等医女署三个月的封闭学习结束之后,就永远陪着念安,永远不和他分开。
可现在......
云简长叹一声。
自己又食言了。
这趟南境之行,因着事态紧急,临行前她甚至没有回一趟松鹤堂,没能见念安一面,只去了一封信。
想必他一定在心里怨怪娘亲的不守信用了吧。
......
沛县官道路口。
小念安紧紧拽着庄柔墨的袖子,踮着脚尖正朝空无一人的大道尽头望去。
“柔墨姑姑,娘亲她们怎么还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