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朝正握着徐初檀的手要将她拉起来,一旁的一个老婶婶笑道:“新郎官急什么!还不是牵小手的时候呢!”
众人一阵笑。
很快,翠露捧着一团彩花绸穿过人群,去到闻朝与徐初檀身边。
闻朝扫了一眼那花绸,心下了然,他将那条花绸接了过来,将其中一端交给徐初檀,自己则是抓着另一端。
“新娘子出房喽!”
话音刚落,院子里响起了鞭炮声,高亢嘹亮的锣鼓唢呐喜乐紧随其后,在众亲戚的簇拥下,闻朝与徐初檀同牵彩花绸出了房门。
……
徐家人在堂中等待许久了,徐淮与李氏掩着心中的不舍强颜欢笑与族亲说话。
直到那些声音迫近,堂中人才各就其位。
不消多时,一对新人步入正堂。
红男绿女,着华服冠冕,佩明珠艳翠,只端站在那儿,满堂便是熠熠生辉。
徐初檀一手握绸,一手举扇,余光只瞥见身边的闻朝、观礼的亲戚,并瞧不见正前方的爹娘。
“新人行礼!”
闻朝和徐初檀双双跪下,听父母祝福教导。
徐淮暗暗抹了一把老泪,而后身子微微前倾,用只有身边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我也就这么个女儿,我可如珠似宝地养了她十六年,你要敢让她受委屈,我可不管你是谁的外甥,我一定让你好看!”
闻朝双手作揖,微微躬身,郑重承诺,“女婿一定好好呵护檀娘。”
李氏看丈夫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禁扶额,她怕丈夫坏事,插嘴道:“夫妻之间和睦相敬,同甘共苦方能共度百年,凡事光女婿一人付出不够,檀儿也要多加用心。”
“女儿谨听母亲教诲!”徐初檀应道。
徐淮拉了拉李氏的袖子,示意李氏再敲打两句,李氏甩开了他。
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各唱一句也就罢了,再多可就砸场子了。
——
岳父岳母那关过完,闻朝便可带着徐初檀离开国舅府。
徐皇后赏赐的八宝鸾凤喜轿就停放在国舅府门前,宾客们自觉地挤在喜轿两侧,中间空出一条道,容新娘入轿。
闻朝一手抓着花绸,一手护着徐初檀走向轿子,方才走了一路,他也适应了这种嘈杂,如今的他已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七嘴八舌的宾客们。
走至喜轿前,闻朝弯下身,替徐初檀拢起裙摆。
“当心。”
男人细心的照料让徐初檀心里美滋滋的,她抬起脚,登上了喜轿,放下了一直遮在面前的扇子,想好好看一看闻朝,怎知,四处忙活的新郎官一边侧着脑袋与身边人寒暄,一边将花绸塞到她的怀里,压根没时间看她一眼。
徐初檀,“……”
不急,不急,往后盯着他看的日子还多着呢!
……
国舅府和威宁侯府只隔了三条街,算不得多远。
徐初檀还没在那舒适的花轿里待个高兴,就听见翠露丹霜在外头提醒她马上到威宁侯府了。
徐初檀忙端正姿态,从身后摸出那被她压了好半天的孔雀扇遮在面前。
很快,喜轿停了,又听亲朋故友连声道喜贺新婚。
闻朝带的那两个傧相也是极靠谱的,两人深知闻朝并不爱与人费口舌,于是一个暗示礼官早宣吉时,一个绞尽脑汁掩护闻朝离开。
几人配合得当,闻朝总算得以撩开轿幔请徐初檀下轿子。
四面昏暗中,徐初檀见有一双手从扇下伸来,她将空着的左手递了去,借闻朝的搀扶走下了花轿。
新娘下轿,乐声仿若高亢了几分,在万众瞩目下,徐初檀跨过火炭盆,与闻朝并肩走入了威宁侯府。
此处都是威宁侯府的亲戚,没几人见过徐初檀,现下众人恭喜闻朝时还顺带夸一番徐初檀的美貌。
徐初檀心中暗爽,并偷瞄闻朝一眼,只见那人神情如旧,她悄悄撅嘴挪开眼——这人肯定是在心里偷着乐呢!
入门不远处,就是威宁侯府的喜堂,喜堂外常青花草一排又一排,枝头碗口大红花,黑陶盆面镶黄金。
徐初檀撇了撇嘴,暗道威宁侯府布置喜堂的人眼光媚俗。
走至喜堂中央,徐初檀透过孔雀羽的间隙瞧见高位上是威宁侯闻昌与明安长公主的牌位,而闻朝的继母许氏坐在侧面。
“新人拜堂——”
徐初檀将脑子中的杂念抛开,专心听着礼官的引导。
“一拜天地,顺遂富足——”
“二拜高堂,长寿安康——”
“夫妻相拜,恩爱白首——”
最后一拜,闻朝与徐初檀齐齐弯腰对拜,二人不分高下,隔扇相对。
“送新房——”
……
闻朝住的院落在威宁侯府西侧,前些日子因修缮而顺带更名为“檀苑”。
“檀苑”因何得名,从何而来,显而易见。
为迎接女主人的到来,早两日,这檀苑便已经装饰成了另一番天地,如庭院边角的小池里投放了几只活泼的红锦鲤、沿廊五米一盆的金桔树以及梁柱门楣上缠绕的彩布,处处透着一股热闹劲儿。
威宁侯府这边的姑婆、孩童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地挤着一对新人进入檀苑新房凑热闹。
闻朝牵着徐初檀的手,引着她在新床上坐下。
方才闻朝在国舅府作催妆诗一事已经传到了威宁侯府来,于是乎,这些姑姑婆婆们也想听个新鲜——
“阿朝既作催妆诗,再作一首却扇诗定不在话下吧!”一个生得膀大腰圆的妇人带着她的孙儿挤到床边。
其余人也跟着起哄。
方才徐初檀在屋里并不知闻朝作了怎样的催妆诗,此时她竖起耳朵,期待万分。
一生才成一次亲,不爱这般繁文缛节的闻朝心底也愿意这成亲礼能够圆满些。
他直视着以孔雀扇遮面的徐初檀,目光下移,她的脚幅度不算大地抬一下点一下,像是在催促他尽快作诗。
“仲冬时节迎红妆,笙吹鼓打祝鸳鸯。羽扇半掩银盘面,还请却扇展华芳*。”
闻朝的诗兴许称不上是极品,但是身为武夫的他能脱口成章,已是让徐初檀惊喜不已。
她手中那孔雀扇缓缓向□□,展露出曾让无数青年才俊为之倾倒的容颜。
杏脸桃腮,棱眉皓齿。
闻朝看她看得有几分失神。
徐初檀拉了拉他的手,笑着提醒道:“郎君,该坐了!”
闻朝这才回过神来,往前走了一步,在她身边坐下。
翠露合时宜地端上合卺酒。
闻朝徐初檀各取一杯,转身相对,双臂交缠,仰头饮酒。
不善饮酒的徐初檀皱着眉头将那一小杯合卺酒喝完,奈何酒液浓烈,一放下杯子,徐初檀便背过身子去捂嘴咳嗽。
闻朝下意识抬手轻拍她的后背。
旁人见之,干脆装作若无其事地溜达出去了。
这宽敞而又漂亮的新房里,只剩下这一对新婚夫妻了。
徐初檀咳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待她抬头时周遭只有一个闻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好半天不言语。
“外头还有宾客,过不久我就该出去招待了。”
徐初檀微一抬眼看他,“郎君要夜里才回来吗?”
“不出意外应是如此。”
“那……那……郎君少饮酒,饮酒伤身体。”
徐初檀时常听母亲念叨父亲贪酒会伤身,是以她将此话说与闻朝听,好来彰显她的“贤妻本色”。
不知为何,闻朝听着她关心的话语,心有触动,酥酥麻麻的。
“好,我尽量。”
徐初檀朝他扬了扬嘴角,而后又觉得没什么话想要同他说,于是乎,她道:“郎君快去招待客人吧,我等郎君回来!”
没话说就往外推,徐初檀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聪明。
——
闻朝身为皇帝外甥,他的成亲宴自是办得百八十桌,威宁侯府的空地险些装不下这些宾客们。
徐初檀的舅舅们伙同徐清晏灌了闻朝一杯又一杯,偏生娘亲舅大,闻朝拒绝不了舅舅们,只能任舅舅们和大舅哥给自己倒酒灌酒。
旁人见徐家大舅哥和李家舅舅们都发了这么大力了,自是不敢太过分地劝说闻朝喝酒。
……
夜里,宾客散尽,闻朝被他的随从越山扶回了檀苑。
见是闻朝回来了,翠露丹霜忙迎了上去。
“姑爷回来了……”
两个侍女只伺候过自家姑娘,现在她们不知道该同闻朝说些什么,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疲惫不堪的闻朝久等不到两人说话,便道:“沐浴。”
“是!”
两丫头忙去放热水,待洗澡水准备好,两人又适时地溜远了,生怕一不留神冲撞了这个冷面姑爷。
两人趁着闻朝沐浴,去屋里给徐初檀通风报信。
此时,徐初檀着一身红色寝衣,窝在暖和的红被子里看书。
“哎呦,姑娘快将书收起来!姑爷马上过来了!”
徐初檀听闻大惊,忙将母亲赠予她的压箱底小书塞给丹霜,“快替我藏起来!莫被郎君看到了!”
丹霜将那本书藏在袄子里,与翠露做贼似的跑出了新房。
……
一刻钟后,闻朝穿着徐初檀成亲前亲手缝制的寝衣走入了房中。
听见脚步声响,徐初檀从被窝里探出了个头,只见闻朝朝着床榻走来,她的心跳得愈发快了,快得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闻朝走到床边坐下,望着只露了双眼睛在外头的妻子。
“你很冷?”
徐初檀摇摇头。
“紧张?”
徐初檀想了想后,便诚实地点了点头。
闻朝对此表示理解,“那你睡吧,圆房的事日后再说。”
徐初檀一听,不乐意了,她可是为了这春宵一刻特地看了好几遍瓷葫芦和书的。
眼瞧着闻朝将除了一对鸳鸯花烛外的其他蜡烛都熄灭了,回到床边解落两边的帐子后,掀开大红锦被,躺了进去。
喜床很是宽敞,睡三四个人都不成问题,小夫妻俩睡得远远的,中间的缝儿怕是能再塞一个壮汉。
徐初檀心底到底是不甘浪费这洞房花烛夜,她鼓起勇气,朝着闻朝那挪了挪。
察觉到身边的人儿靠近了,闻朝又睁开了眼,转头借微弱的光看她,“怎么了?”
“郎君……”徐初檀没有多说别的,只是不由分说地将脑袋枕在闻朝肩上,一双胳膊环着闻朝的腰身。
一声郎君缱绻万分,闻朝不傻,他知道徐初檀这是在邀请他。
气氛因这拥抱极速升温。
闻朝在徐初檀的期待中低下头,准确地吻上了她的唇,他从未与任何人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是以他的吻毫无章法,只凭着本性向她索取。
从朱唇至面颊,而后辗转雪颈,最后流连于寝衣领口。
徐初檀被吻得脑袋晕乎乎的,浑身气力使不上半分,她感受到一双大手“克制”地在她身躯上下游离。
丝绸柔软亲肤,但这道屏障没了后,玉肤娇肌只能单独面对那宽大且粗粝的手掌。
身上奇异的感觉让徐初檀忍不住颤栗,她下意识缩进闻朝怀里靠着,气息不稳,柔弱可怜。
闻朝的手从她身上辗转到了她的面上,大拇指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眉眼。
小雪的夜是寒冷的,可鸳鸯被里是暖和的,闻朝喜欢这暖和,喜欢这和自己妻子依偎在一起的暖和,他莫名地想将这一刻永远刻在脑海里。
“郎君……”徐初檀唤他。
“檀娘乖……”闻朝用手遮住了徐初檀的眼,用唇堵住了她的唇,最后覆身而上,彻底地将她据为己有。
这陌生的感觉有些难捱,徐初檀被刺激得眼泪簌簌,呼声连连。
细碎的哭声让闻朝不敢有半点动弹,但最终渴望战胜了理智,闻朝将她紧紧摁在怀里,随后开始了他忍耐已久的耕耘。
……
到底是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春宵恋不休。*